李武兵原创诗歌

‖ 号房塆的变迁
我的诞生地号房塆建于明代
很古老的村子
规模十分壮观
围墙的青砖可以与长城砖媲美
可惜被拆了垒塘堰
一块也没有剩下来
那些年,村子仍然古里古气
囚着我们这些孩子的腿脚和向往
很多我这么大的村童
到十二岁还没进过城
号房塆离青菱湖的距离
与离村前公路的距离几乎相等
但公路上奔走的多是长途运输车
与我们没有丝毫的利益关系
促使满塆子的大人小孩
都喜欢往湖这边跑
扎猛子,凫水,抓鱼
水上有无穷无尽的乐趣
莲蓬、菱角、鸡头苞的清香
诱着讲究实惠的村民
待到武泰闸与袭家铺之间通了公交车
(这称得上是惊天动地的消息)
公路才有了“里程碑”似的现实意义
记得那也是在夏天
当代文明似乎是坐着公交车
急匆匆赶到我们村里来
从此人们忙着进城去看看
身上的装束渐渐变了
不知不觉,连那种说话的声气
也在变……

‖ 小豆娘,它的名字很好听
暑天了,小豆娘还是长不大
可它的名字很好听
小时候随着大人叫它“七姑娘”
因为它美,像七仙女
它细长的身体,颜色很艳丽
翅膀上宛若缠着七彩虹
无论飞翔或是停落在草叶间
都像下凡的仙子
父亲不让我捉它
说“七姑娘”是田间的益虫
它会静静地歇在稻叶上
一旦发现害虫,看似柔弱的身体
陡然鼓胀起来,充满了力量
且敏捷,像参战的歼击机
顷刻间,嘴与足都变成铁钳
不给“来敌”逃跑的机会
最是小豆娘的轻盈
出世便像唐诗中的佳句
它的漂亮过目难忘
柔和的光芒惹人怜爱
比蜻蜓纤弱好多
更显生命之轻的质量
美透灵魂

‖ 有时,想看天上的云
记得那些年周末回家
总要走过三家店后的那片坟地
小路两旁荆棘丛生
裸着的小腿被划得冒血
最疼的还不是肉体
是心里的恐惧
而今走在楼房间
走在平坦的场所里
没有那些荆棘覆盖的野坟
却会有人的丛林惹是生非
有食品柔软地设置安全障碍
近乎防不胜防
偶尔,微信群里也会生长烦恼
有时,想回到童年的牛背上
看天上悠闲的云
云里不会裹着钢针和麦芒
恬静而闲适

‖ 怀 念 的 痕 迹
这个伏天里
热得不想说话
蝴蝶仿佛被阳光烫伤了翅膀
落在花枝上默不作声
我突然想起一个人
面容很清晰
他左边的嘴角长有一颗痣
说话的时候那颗痣移动的分寸
也在记忆里留着
可就是说不出他的名字
我记得故乡的乌桕树上
挂着一种精致的鸟巢
为了通风散热和便于逃生
这种鸟巢有两个洞口
将智慧如此用在巢的建筑上
表明它的机警和痛苦
风雨大作的时侯
无论雨鞭从哪边扫过来
鸟巢里都会积水
它就站在洞沿上啼叫
把哀愁滴到我的耳朵里
让我记住它的呼喊
如今,记忆里还留着那声声悲鸣
却是唤不出鸟儿的名字了
一种怀念的痕迹
留在记忆深处埋得太久太久了
深刻着,又尘封着
令人尴尬
又令人难忘……

‖ 柴火
母亲望着灶膛
有时会自言自语
说一年三百六十五天
这灶膛里该要烧掉多少柴火
每一担柴
都是从二三十里外的山上砍回来的
柴火里其实有汗
有山里的风和饥饿
还有肩上磨破的皮
磨出的血和茧子
那时候习以为常
生活就是这样进行着的
不会想到后来会烧煤
更不会想到现在会烧天然气
每当说到“柴火”两个字
心里真有点儿五味杂陈
——我上山砍过柴
挑过柴,甚至那个冬天里
被一阵风,连柴带人
刮倒在水田里
人间的烟火味
就是柴烧出来的生活

‖ 老了的眼睑已经含不住泪水
离得久了
梦里会翘首眺望那片土地
所有的酸甜苦辣都让我感动
即便是村口的一树苦楝果
也会在回忆里嚼来嚼去
有滋有味
老了的眼睑已经含不住泪水
一滴一滴的牵挂带着生命的重量
惦念童年留下的脚印
让游子举头望月
默默吟诵千里共婵娟的诗句
安慰灵魂……
真的,人老了恋故土乡情
舍不得那些久远的事物逝去
故乡总像太阳一样
让那些平时并未留意的细节明亮起来
一遍一遍,不厌其烦地
烘热我的回忆

李武兵
李武兵简介:原名李武斌,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散文学会会员,铁道兵文化部创作员,著有《李武兵抒情诗选》(上下册),散文集《太阳鸟》,长篇纪实文学《自然之子》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