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楝树在乡村很常见。它的生命力十分顽强，耐贫瘠耐暑溽，又生长得快，所以人们都喜欢村头村尾栽上几棵，用上它的木材，坐享它的绿荫。
苦楝树的果实很像葡萄，成熟后特别是经过霜雪后，就带有甜味。在那饥饿的年代，也曾摘来品尝过；但老人说那是有毒的，我却幸运，没有中毒过。可是如果还是青的，嚼烂后那种苦味那就可以跟黄连比拼了，洗刷也不能迅速缓解。
有一次，我们生产队选上了我的三代贫农的表兄当队长，他没念过书，有点傻里傻气。可往往这种性格的人都任劳、坦荡和轻信。他新官上任三把火，总是早早走村串户叫社员们出工，常常喊得口焦舌燥。一天，当他经过一家一户一条村的社员家门前时，遇到一位喜欢捉弄人的女社员，她叫住他，说送给他几粒青葡萄酸润酸润嗓子。女社员一边递给他“葡萄”，一边自己也顺手丢两粒入嘴巴，嚼的津津有味的。表兄队长接过青颗粒看也不看就抛进嘴猛咬；这下子可苦了，只见他龇牙咧嘴地拔腿就奔向村前的小河，摔倒似的马上伏到河沿上，立刻将整颗头浸没水中，很久很久才仰起头，扫两把滴水的头发，咳嗽几声，才高声骂道：“短命婆——”一句话没说完，又赶紧把脑袋浸入水中……
然而，青蝉却非常喜欢苦楝树。在晴朗炎热的白昼，苦楝树的绿叶丛经常是蝉的伊甸园，它们集合在那里，时不时捣得欢声雷动，热闹非凡。放鸭子的时候，太热了鸭子会躲进草丛中午休，我就在绿荫下靠着苦楝树干坐着，聆听树上那丰富多腔的对歌；久而久之，意识逐渐模糊，这时真有点像驾驭着蝉声游移天外。
现在回想，那时的免费的天籁蝉唱，现在的金钱买得的歌声，到底哪个更能引起纯粹的心弦的共鸣呢？这，好像确实难以分清……
自由诗
夏蝉的歌厅
连振华
夏的热浪在大地席卷，
娇嫩花草都情态恹恹，
蜂藏蝶隐，虾躲鱼潜，
弥望的尽是赤日炎炎。
村边的一棵老苦楝，
却在这蒸腾中任性。
苦楝就敢迎接苦炼，
在烘烤中依然坚贞。
绿色的叶子格外翠青，
密布的枝杈更加挺伸，
面对骄阳的无数热箭，
生生圈出一树的凉荫。
夏蝉正愁着无处栖身，
苦楝的凉荫便成伊甸。
红男绿女都聚集绿丛，
尽情享受剩余的生命。
歌啊，唱啊，不懈不停，
一团绿荫俨然一幢乐厅。
不断地悠扬出长音短调，
浮响在树丛田园和乡村。
夏蝉的鸣叫不是呻吟，
它是生命最辉煌的倾情。
黑暗中沉寂太久太久，
它要歌唱这短暂的光明。
岁月轮回，生命轮回，
最后光阴不应伤感消沉。
唱响夏天，唱凉酷暑，
让蝉声在灵魂化作禅音……
2023.07.17深夜
换一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