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的主人公均叫存子。
男的叫绕存子。加一前缀"绕",大概是想把阎王老儿绕晕了,放他一马的意思。过去,农民特别宝贝儿子,为讨顺遂,乳名总是取得千奇百怪的。
绕存子是顾庄东头王老四的独子。王家在顾庄算是旺族,有七房之多。只有老四家人丁不旺。
老四两口子都是巴家的主。早上沾露踏霜,晚上披星戴月。舍不得吃,常年菜粥菜饭;舍不得穿,一身补丁开会。据说积攒有一坛子袁大头。家有黄金,外有戥秤,顾庄人都晓得他家是个闷头大户。
我小时曾亲见过,四奶奶把蛀了的红枣洗洗,放在瓦罐里,燉在锅膛里煨。那包红枣还是拜年的节礼,舍不得吃喂蛀虫。承她之情,还喊我,来,乖乖!给了我几颗香甜的枣子煞馋。
绕存子生性忠厚老实。慢性子,三脚踢不出一个闷屁。说话做事永远慢条斯理,和他家养的老牸牛一样,一板一眼地犁田,一圈一圈地转着打场。不温不火,不慌不忙,不疾不徐。他自有章程,你急出痧来也没用。
女的叫大存子。因为她还有两个妹妹,分别叫二存子三存子。她是顾庄南头秦万传的长女。
秦姓是顾庄主要姓氏。大大小小几十家,据说都是秦少游的后裔。秦万传是秦氏族长,头面人物。可惜年近半百,尚无子嗣,多年来,成了他的一块心病。虽有三个女儿,他认为全是赔钱货,有什么用?免不了经常长吁短叹。
夫妻俩加油干。皇天不负,五十岁上,终得麟子。老来子,喜从天降。乐得他成天合不拢嘴,说话高了嗓门,走路带了风声。
三个存子都长得不错。一个十八,一个十六,一个十四,全是大姑娘了。说亲的纷至沓来,先前老万传心烦意乱,一律挡驾。如今有了儿子,有了闲心绪,才把女儿的终身大事放在了心上。尤其是大存子十八了,女大不中留,这才留起心来,好歹也要为她找个门当户对的人家。
大存子水灵,笑起来铃铛响,唱起来百灵叫。拿得起锹和锄,拈得上绣花针。花引蜂蝶,一班小伙子无不淌口水,见了她都馋馋的,没话也要寻话说,缠住她,惹得美人骂一声也觉受用。
大存子太喜欢这个比她小十八岁的小弟了。一有空就抱他,搂他,亲他。小家伙手脚划动着,咧开嘴。笑了,笑了,真好玩哪。大存子常痴痴地凝望着活泼的小弟,脑中不由浮现出妈妈头上箍着红丝带,做月子的情景。
好胃口哟,妈妈捧着一大海碗香喷喷的,热腾腾的,老鸡汤煮黄烧饼泡馓子,有滋有味地吃着,头上直冒热气,鼻尖上沁出细碎的汗珠。
妈妈奶水足透了,嫌胀人,不得不挤出一些,嗤嗤的,泻下地。然后才把奶头塞进小弟的嘴里。小家伙手划脚动地吸吮得忒来劲。
啊,真幸福。有一天,我也会......大存子芳心漾荡,想得出了神,羞得捂着脸笑出了声。
二存子见小弟把大存子的裤子都尿透了,滴滴的。说,姐,还傻笑呢,想情郎了吧?小弟来尿了,也不晓得。三存子见了,哈哈大笑。大存子一看,嗔道,三妹,别听二丫头胡说八道的,快拿块尿布来!转头对二存子说,你个二丫头,再瞎说,撕你个逼嘴!
不奇怪,哪个少女不怀春?生孩子是女人天赋的职能、母性。一生未改怀(方言,即怀孕)的女人,是一个女人不完整的人生。
秦王两家,世代联姻。
“学”字辈的秦老孺人,犹如红楼的贾母,是王氏大家族的老祖宗,是秦万传的嫡堂姑母。秦老孺人又从秦家“万”字辈的内侄女中,择一作了自己的六儿媳,是为秦万传的嫡堂妹。
这回,媒人来说合,让大存子嫁给王老四二十岁的独子绕存子。这是秦家"士"字辈和王家第三代的联姻。秦万传一考虑,算得上门当户对。加上上代姑表,平辈姑表,下代姑表,亲上加亲,连亲也不用访。老万传甚是满意,立马松了口。
照例请瞎子算命合婚,两家各开了口谕(男女双方的生辰八字),事情便定夺了。
大存子不满意,小嘴噘上了天。她嫌绕存子两颗虎牙突出嘴外,呲牙鬼,丑死了。老万传把大姑娘狠狠训了一顿。说,真正小女子见识,小白脸能当饭吃啊?绕存子忠厚本分,舍得花力气做农活。大圩千把亩田,就数他家的出众。家底子又厚,到哪块去找这样的好男人,好人家?细女子懂得什么,你给我闭嘴!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大存子逃不脱旧式婚姻的封建礼教,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把笤帚抱着走,昔日女人的宿命。
王老四、秦万传本是姑表,又结成了亲家,大存子成了他家准媳妇,老两口很称心。庄上姑娘,知根知底。人长得好,嘴一张,手一双,娶一房能干媳妇,自是欢喜。吝啬了一辈子的王老四,铁公鸡拔了毛,彩礼从丰,婚事从隆,给足了亲家面子。
到了过门那天,请了一台乐班,租了八抬大轿。陪嫁的箱笼盆桶,油漆得彤红发亮。大小铜炉器皿,金光四射。抬的抬,挑的挑,捧的捧。散喜糖的,放鞭炮的,各司其职。逶逶迤迤排了一长溜人马。绕着顾庄巷道转了一大圈,一路上吹吹打打,好不热闹。
在农村,热闹喜乐无过于戴新娘子。(戴新娘子,我地土语,老百姓都这样说。如戴花,美事也)多年不见这种盛大排场,华丽阵势,看热闹的倾庄空巷,无不喝彩!
抬轿的汉子们也穿红著绿,故意将轿子抬得前俯后仰,左右摇摆,为难新娘子,寻开心。
伢子们尤其活跃,冒着浓烈硫磺味的烟雾,四飞的鞭炮碎屑,在人群中来劲地穿梭着。
到了王老四大门外,待轿子甫一落地,有调皮的伢子掀开轿帘一角朝里瞧,只见大存子凤冠霞帔端坐着,俨然一天仙丽人。大叫着,乖乖,活像戏台上的花旦,真好看!
伴娘笑着,驱赶这些调皮鬼,扶着新娘出轿。跨火盆,入正厅,暂入洞房,拜堂仪式即将开始。六书(唢呐)及各种乐器齐奏,几挂万响长鞭齐鸣,冲天火炮狂炸。喜烟喜糖散个不停,人人心花怒放。
伢子们最开心了,拍手唱着,
新娘子,瘪耷子,吃饭喜欢个大桌子,睡觉喜欢个麻雀子......
看热闹的妇人笑骂,这班细猴子,活嚼舌头!一个个嘻笑颜开。
王老四家,自是亲朋满座,贺客盈门。
大门联上写的是,"百年好合,五世其昌"。
洞房联写的是,"比翼鸟永栖常青树,并蒂花长开勤俭家"。横批"缘结三生"。
贺幛中间四个大字,"琴瑟友之"。
正厅左右两边悬挂着许多轴帘,上款"ⅹⅹx令郎,合卺之喜"之类的祝辞。
我在学塾里见过。不错,大都是于先生的墨宝。其中"卺"字不识,曾问过先生。先生告诉我,"卺"(读紧字音),瓢也。合卺,就是两个瓢合二为一。古时,用瓢作酒具,比喻新婚完满的意思。我似懂非懂地记下了。
拜堂,有一整套繁文缛节,兹不赘述。
替老四张罗出忙的人中,数大印子最活跃。斟酒,敬酒,劝酒,敬烟,恭维老的,调笑小的,俨然主人。
大印子是老四的亲外甥。老四老实内向,不善待客。身为顾庄庄头的他,二十四五岁,虽年岁不大,但迎来送往惯了,可谓应酬专家,当仁不让喧宾夺主自是应有之义。其实,大印子是王家七门的公共外甥,大姑奶奶的儿子,老四不过是他四舅。
大印子身为村长,是国民党政权的基层喽啰。此人年纪轻轻的却学得很是圆通世故。此人对庄邻尚可,不肆张扬作威作福。
他早就垂涎上了大存子的美貌,恨不能轻易接近。自王秦两家结亲以后,常和秦万传打交道的他,便攀上了亲戚,名正言顺地接近了大存子。
闹洞房,少不了大印子的带头。绕存子平素见了姑娘,正眼都不敢看,或者不屑看。如果说,世上有情种,情痴,绕存子的情商为零。他怎么也不好意思和大存子喝交杯酒,憨憨地畏缩着。
大印子不客气,抓着绕存子的手,象征性地和大存子交了杯。越俎代庖,仰头把那杯酒代喝了。又抓起大存子的手,逼她干了那杯酒。
第一次握住美人温软的玉手,大印子骨头都酥了。
俗说,闹洞房无分老少。那一刻,来的大都是绕存子的平辈表们,嬉笑喧闹,不上不下,不老不少,荤的,素的,动手,动脚,亳无顾忌。不然怎么叫"闹"洞房呢。
当洞房成了二人世界时,新娘子久久不见新郎的动静。红烛的灯花爆了下,大存子的芳心跳了下。掀开盖头一角,睃一眼,绕存子已和衣而卧,鼾声大作。
第二天,第三天,仍如此。洞房花烛夜,人生的极乐时刻。新娘子嘤嘤涰泣。回门了,怎么向亲娘启齿?......
同床不共枕,辜负了千金春宵,万种风情。
佳人无眠叹苦命,红烛滴泪到天明。
老俩口盼孙心切。两个存子结婚后,年把了,不见媳妇的肚子有动静,不免着急。背地里问过绕存子,绕存子支支吾吾。见问不出名堂,老俩口叹气咳脑,愁闷不已。
老万传身为族长,家教极严。人都晓得他的名言,我家院里的花,只许看,不许摘。女儿花也是。三个存子尽管活色生香,但只许和人说说笑笑,就是不许动手动脚。
大存子谨遵家教,不敢胡来。这房帏秘事,连向亲娘老子也难以启齿,更不可为外人道了。她再再叹自己命苦,一股郁闷之气只好存在心里。
原不情愿嫁绕存子,无奈拗不过父命。嫁过来了,却等于守活寡,这种苦楚,可向谁人说?正如小曲所唱,人说世上黄连苦,奴比黄连苦十分。止不住双泪涟涟,自怨自艾。
人们哪里知道其中的根由,只是奇怪,鲜亮活泼的大存子怎么蔫蔫的,一天到晚苦黄着脸,不愿搭理人。
一般人看来,大凡婚后的女人都像雨后花朵,脸上红扑扑的。大存子怎么了?看身段,不像害伢子(怀孕)呀,引起了人们的好奇和注目。
春阳炽熬熬的,街巷静悄悄的,人们都下田劳作了。
一天,一个游方郎中摇着布幌子进了庄。边走边念念有词,无非是些包医百病药到病除的吹牛。
大存子恰巧在家。招招手,把先生悄悄引来。掩上门,红了脸,欲言又止。这郎中何等人物,老江湖也,什么没经见过。立马主动对她说,姑娘,莫非治房中病吗?不是小老夸口,这类病手到病除。是你老板不来事吧?好说,好说。十天,十天包好!无效砸小老招牌!我就住镇上悦来客栈。不过,这方子嘛——,郎中煞有介事地卖起了关子。
大存子何等聪明,立刻会意。听老即中一番牛皮轰轰的话,她如遇大赦,急忙接上说,先生,说吧,要多少钱?
人家十八担稻买我的方子,看你面子,我只要你十个袁大头,怎么样?
行!大存子二话不说,入房,取出了十个银元,爽气地交给了老郎中。老郎中手一掂,心中有数,落入了肩上的褡裢。
姑娘,说起来简单。每天一只大公鸡,越骚的越好。杀了,取出鸡卵,滚水烫熟,叫你老板趁热下酒。肉,煮熟了吃,连汤带水,一顿吃不了,下顿吃,当饭吃。最好,找劁猪的,将猪卵子和鸡肉一起煮。我再开点草药,一天一副,连吃十天。照我说的办,十天后,包你来事!说罢,又悄悄地对大存子附耳嘱咐,姑娘,不要着急噢,要耐性子等十天!
闲荡的二流子,早盯上了。壁脚听得清清楚楚。经添油加醋这么一炒,一条又辣又骚又香艳的新闻,飞快地传遍了全庄。
小时,听大人眉飞色舞的讲述,我回家给妈妈学舌。被妈妈揪着嘴狠训了一顿。小伢子不学好,瞎说八道的!那是陈年八代的鬼话,你还没出世呢。编排可怜人,也不怕下割舌地狱!吓得我再不敢瞎嗨了。
这些摇唇鼓舌的方士,今日仍有。他们的"神丹妙药"当然吃不死人,但也永远治不了病。前些年,电杆上,大街小巷,充斥了这类包医性病及疑难杂症的广告。有难言之隐的,急病乱投医的,死马当活马医的,甘愿上当的,不绝如缕。
聪明反被聪明误,上当受骗的,往往都是类如大存子一样尖聪博巧的聪明人。
什么郭道五、关目三(江淮方言,意为名堂)都尝试过了,瞎钱用了无其数,绕存子仍旧不中用。这种事,羞耻万分,只能打落牙朝肚里吞。舆情如此不堪,大存子风闻了,恨不得朝地缝里钻。
绕存子更木了。老万传,默默无语。王老四两口子如坠冰窟似九天惊雷。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这话深入国人骨髓。绝八代了,还有什么比这更绝望!心如死灰,连日子也无心过了,家里经常冰锅冷灶的。
大印子听了,一是出于真诚的亲情,二是有美人勾魂,二者兼而有之,天天要朝四舅家颠数十趟。
四舅舅,四舅母,天无绝人之路。我不信,治不好表弟。
绕存子,争口气。哥哥带你上城下乡,遍访名医,不要焦!
好妹妹,打起精神来,吉人自有天相。
大印子不光嘴上说,真的是附心附意。走县城,上邵伯,听说仙女庙(今江都)有好男科,寒冬腊月,不辞辛劳,带着绕存子四处求医。
老四老俩口,天天烧高香,求菩萨保佑。大存子天天愁眉苦脸,独守空房,思前想后,六神无主。
结果钱财花了不少,一切努力白费。大印子劝四舅,这种事,历来多的是。王家七房,这么多子孙,按祖宗成法,可承祧一个。没什么大不了,日子还要过,就这么办吧!
老四也想通了,将来过继一个孙子,不能让四房绝户。老辈人最大的心愿莫过于此。
春暖花开,一切生机勃勃,只有大存子满面愁容。老母鸡生了蛋,咯咯咯,咯咯咯,邀功似地声调越来越高,更添心烦意乱。联想到自己,不禁悲从中来,止不住潸然泪下。
常听人说,女人不生娃犹如母鸡不下蛋。不下蛋的佯生鸡,命运只有一条,宰了煨汤。不生娃的女人,会有什么下场?一世有什么盼头?大存子愈想愈伤心,进而号啕大哭。
一条手帕递了过来。大印子出现在她身后。安慰道,好妹孑,想开些。少年夭夭的,天天以泪洗面,不是办法。不生养怪不到你头上,心放宽些噢。
大印子拍拍她的肩,如此体贴,大存子很感激。说,表哥,难为你了,跑上跑下的,劳心费神地,真叫人过意不去。怪只怪死绕存子,枉为男人,我好命苦!说罢又哭开了。
大印子连忙从她手上拿过手帕,替她抹泪。
好妹妹,不哭不哭。有哥哥在,你怕什么?日子长着呢。
是啊,春日渐长,艳阳高照,晒得人暖洋洋的。
静日玉生香,良宵值千金。
孤男寡女在一起,四目相对,双手相触,干柴烈火,訇然冲天。什么顾忌,罗网,都在烈焰中化为乌有。
大存子有生以来,第一次体味到了做女人的快乐。大印子虽是有妇之夫,也第一次尝到了偷情的欢愉。
有了第一次,便一发不可收。老俩口也觉察到了。不怪媳妇走心,怪自己儿子不争气。为笼住媳妇心,大印子又不是外人,万一生个一男半女,也好接续香火,便睁只眼闭只眼,默许了。发展到后来,他们嫌偷偷摸摸不过瘾,索兴公开姘居。
人云色胆包天,此时若有人阻挡,真的会人来杀人,佛来杀佛的。他们让绕存子睡在床里,当着绕存子的面,颠鸾倒凤,翻云覆雨。可怜的绕存子只能蜷缩一旁,瑟瑟发抖。
旷世丑闻啊!
一些浮浪子弟,把大存子当成了香梨瓜,谁都想啃一口,可谁也啃不到。面对轻浮举止,轻薄调戏,大存子总是正颜厉色,严词拒绝。
哎唷唷,婊子,装什么正经!怀着酸葡萄心理,他们恶意地给大存子取了一个不雅的名号一一“大菜瓜″!
大菜瓜这绰号,充满了世人的轻贱,鄙夷。菜瓜,多贱的菜蔬,只配做供人咂味的小菜!
流言洪水似地传到了老万传的耳里。这个秦氏大家族的头面人物,哪能容此污辱?当场晕倒,四肢颤抖,鼻塌嘴歪,舌不能转,口不能言。从此变成了废人。逾年而逝。
家门不幸,累及亲家。老四本来个子不高,似乎一下子缩了身,成了一个须发全白,弯腰驼背的老哑巴。
绕存子更窝囊,更迟钝,除了两只眼睛间或动一下,表明他是活物,已然形同木雕泥塑的土老鳖。
潮起总有潮落时,趋于平静的日子似水流淌。看多了人们的冷眼,听多了人们的嘲讽、责骂,大存子的心蒙了网,耳朵结了茧。虱多身不痒,死猪不怕烫,已然麻木。一个活泼的青春少女不见了,一个腼腆羞涩的少妇不见了,成了人们口口声声的“大菜瓜″。这名号如影随形,伴着大存子终其一生!
解放后,王老四老俩口早已下世。因人少田多,绕存子家被划为富农。汗滴禾下土的两个存子颇为委屈,我们自食其力一世也没剥削过人啊,却无端地戴上了富农分子的帽子。
此时,大存子已徐娘半老。人老珠黄,头上已然长出了丝丝白发。
大印子风光不再。没有戴上反、坏帽子,已属万幸,不可避免地彻底淡出了人们的视野。他和大存子的一段孽缘,自是风流云散。
米面瓜菜,过日子的刚需,不可或缺。
鲜花金饰,讲情调的奢需,可有可无。
菜瓜,不花分文。自家菜地里长的。
过去,农村里谁家没有一盆酱油豆子、酱瓜子?酱渍的成品像红烧肉般的颜色,红亮馋人。卤糟的则黄澄澄脆生生的,诱人食欲。现醃的像碧绿的翡翠,养眼悦目。都脆崩崩香喷喷的,喝粥下饭,不失为一道廉价的美味佳肴。
大存子常常痴想,说我不守妇道,男人该有夫道的。男人的夫道是什么?天下有几个男人守夫道呢?想不通。
脑壳子想疼了也想不通。她便恶狠狠地诅咒,狗娘养的,先杀不公的天,再杀可怜的我!
天,无语。
王玉权,江苏高邮人,中学高级语文教师,已退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