缝 纫 机 里 话 流 年
母亲去世27年了,那台老式的“敦煌牌”缝纫机依然摆放在她房间窗前的那块地方;父亲去世5年了,它依然站在原地不动;至今,它还是丝纹不动。它算不上什么奇珍异宝,没有华丽的外表,不是世间罕见的。但它被我们视为一件珍品,因为它见证了母亲的付出,传承了“善良、勤俭、奋斗”的家风,所以至今收藏,视为贵品。
七十年代初期,农村生活条件极差,物质紧缺,人们穿的衣服从里到外,从上到下,都要靠手工裁剪,缝制,如果哪家能有一台缝纫机,全家人甭提有多自豪,同时也是这家女主人最值得炫耀的事了。
我的母亲是一位老队长,看到妇女们一天三晌奋战在田间地头,给家人做衣服,缝缝补补这些事都要在晚上煤油灯下完成。身体怎能吃得消呢?她就在生产队办起了缝纫组,被抽去的三名妇女通过培训,技术达到熟练,接收的活计越来越多(价钱都很便宜),这样既能给生产队获得一笔经济收入,又能给主妇们减轻家务负担。
母亲是个心细之人。虽然有了缝纫组,但有一些家境贫寒的母亲们,白天干农活,常常在深夜里还伏在小小的煤油灯下,辛勤的做针线活儿。她就与父亲商量,说:“我看缝纫机做出的活不仅针脚均匀,平整好看,最关键的是节省大量的时间。我是队长,平时也很忙,家里大大小小五口人,缝缝补补,太费时,我也想拥有一台属于咱自家的缝纫机。再是,有了它,还便于帮助这些困难的姐妹们。但咱一分钱都不收。”父亲听母亲说的有道理,表示大力支持。
夫妻俩同心协力,勤俭持家,努力攒钱,于1972年,父亲托人买下了这台缝纫机,母亲兴奋之情那真是无法形容,甚至满溢在她日后缝缝补补的年年岁岁中。每当提起买缝纫机之事,她都会滔滔不绝,越说越带劲儿。
我家的这台缝纫机,从外观上看,缝纫机由机架、脚踏板、传送带和机头这四部分组成。机头的右边有机头转轮、绕线器、针距调解器。左边是成缝器。成缝器上有压脚调节螺栓、挑线杆、压脚扳手、夹线簧、针杆、针箍、针钩、送布牙、压脚。它的下部是梭堂、梭皮(用来放置梭心所用。)梭心放在梭皮当中,我们把梭心取出,线是缠在梭心上的。
这台缝纫机的台板,卧斗可以把机头完全藏起来,防止长期放置时,灰尘进入机器内部,或者磕碰造成机斗损坏,在使用的时候,这块板子也可以取下来放在旁边,当作延伸板,容纳更大更多的布料,除此之外,周围还有各种形状的抽屉,用来存放针线以及保养缝纫机的工具。
那时候,母亲为了给一家人赶制新衣服,为了给村上家境困难的人们赶制新衣服,一整夜一整夜工作到天亮。这是多么繁杂的一项事情啊!
记 忆中,刚入冬,家家户户的主妇们就开始陆陆续续去供销社扯布了,母亲扯回布,高兴地对我们说:“蓝色咔叽适合给你大做中山服,国防绿适合给你和弟做军装,这花花绿绿的洋布适合给你妹做,条绒呢,适合做布鞋……”
有了布料,接下来就是裁剪了。她先把布料对折,在土炕上展开,再把穿过的旧衣服反过来,平铺在布料的人上面,然后用滑石粉顺着衣服的边缘画出轮廓,留出缝头,最后一把剪刀裁下去就好了。
如果说裁剪是准备阶段,那么缝制就是隆重的正式开工。那时候的农村,即使到了冬天,生产队的、家里的活照样多得干不完,白天要拉粪搭粪、拉土平地、拌食喂猪,洗衣做饭,母亲时常还要到大队部、公社开会……只有到了晚上,等一切安顿好之后,母亲才有相对完整的时间坐到缝纫机前,开始这项能给一家人、给困难的村民带来“幸福感”的神圣工作。
记忆中,我们总是在缝纫机的“哒哒哒哒”声中呼呼的睡去,又在缝纫机的“哒哒哒哒”声中悠悠苏醒。这时乡村里的冬夜,多么的寂静,多么的空旷,窗外北风呼啸,大雪纷飞,偶尔传来几声犬吠,打破了夜的宁静。窗内一盏昏黄的煤油灯,一个疲惫而坚强的背影,一台飞速旋转的缝纫机……我望见墙上比例变形的人影,问道:“妈,你咋还不睡?”翻了个身,又迷迷糊糊地在此起彼伏的“哒哒哒哒”声中进入梦乡。
随着社会经济的飞速发展,随着年龄的一天天增大,我们对衣服的要求越来越高了,母亲的那台缝纫机大有退出生活舞台的危机,但永远不会退出我们永久的记忆,每逢回到老家,我们都会把它擦得干干净净,点上机油,以防生锈。
一台小小的缝纫机,在物质匮乏的时代,带给我们身体上的温暖,在物质极其丰富的今天又带给我们精神上的慰籍,我要高歌一曲:缝纫机啊,你不仅是一种缝衣服的工具,你更是那一代人勤俭节约、艰苦奋斗的精神象征。
作者简介
李红,女,陕西澄城人。澄城县作家协会会员。小学高级教师,钟情于散文的写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