钩弋夫人与汉武大帝 （之四） 出生地之谜
熊静中 裘桂良
钩弋夫人的出生地到底是何处？至今仍扑朔迷离。
河北人民出版社1989年出版的《沧州风物志》以为“钩弋夫人，汉武垣县（今肃宁县境内）人，……弗陵继位后，追尊钩弋夫人为皇太后，起柩葬于云陵，追尊其外祖父为顺城侯，并在原籍武垣建钩弋夫人庙，遗址在今肃宁县武垣城东南。”
而1992版（《书目文献出版社出版》）的《河间县志》则称，“钩弋夫人（？——公元前87年）姓赵，西汉东武垣（今河间行别营）人。汉武帝东巡过河间，望气者向武帝报告说此处有奇女，武帝召见，此女容貌美丽，但两手紧握，皆似拳形，武帝轻轻一掰，手即伸开，自此伸缩自如，因而得幸，称‘拳夫人’，后封‘婕妤’，因居钩弋宫，亦称‘钩弋夫人’”。
新版《搜狗百科》列入钩弋夫人，其注颇详，开头即断称，“钩弋夫人（又称拳夫人，？~约前88年），东武垣（今河间县行别营村）人，汉武帝刘彻宠妃，汉昭帝刘弗陵生母……”。但在其同传《轶事典故·娘娘庙》栏目则云，“钩弋夫人死后，家乡的父老兄弟为纪念她，在今河北省阜城县娘娘庙村，曾建有拳夫人娘娘庙，并庙中供奉钩弋夫人塑像，香烟缥缈，求拜者不断”，并举乾隆年间编篡的《河间府志》所列明代兵部侍郎窦章志诗“远上土山望天涯，赵河畔上有人家。汉武停车选莲花，顺城枫树映朝霞”为佐证，说“诗中提到的顺城，，即今阜城土山，而汉武帝停车选取美如莲花的拳夫人，就居住在赵河（即今洚河）沿岸。”——有些自相矛盾——尽管一是述史，一是“轶事典故”。
现在，“濠梁庄惠漫相争，未必人情知物情”，上述三地都争注为钩弋夫人出生地，理由最充分的是肃宁，又有“武垣城”、又有钩弋夫人庙……但此专题争论并非始于当今，而是古已有之了，不过它已经在重视文史考据的清代中期就平息纷争，形成定论了。对此历史定论，乾隆25年《河间县志》曾有两处专为详细记载。一处是在卷五的《人物志•补遗》：“汉武得钩弋夫人于武垣，实今河间城东北之武垣城也。肃宁县亦有武垣故城，在城东南十余里。……考《寰宇记》有阿武故城者，在乐寿县西北三十九里，古乐寿县在今献县西十五里。以地揆之，则今肃宁县所称之武垣当即汉之阿武。”——意思是说，钩弋夫人的家乡在（乾隆年间）河间城东北的武垣城，你肃宁县的武垣故城在肃宁县城东南、河间城西南，南辕北辙了；而且你那里的名字也不是叫武垣而是叫“阿武”！另一处关于钩弋夫人家乡的记载在卷一的《古迹》篇，内容说的更加肯定而具体：“武垣城：乐史《寰宇记》云，武垣城有二，西武垣……东武垣。按：古无西武垣之名，武垣本燕秦旧县，汉废之以为阿武而别置武垣县于东，故或称东武垣。今河间城东北三十里，有武垣遗址，史谓汉武帝得钩弋夫人于河间，即是其处。隋《图经》云，县西南楼上有夫人神钩弋遗像也。”——这里辩述的很清楚，历史上不存在乐史（宋朝人）《寰宇记》（地理著作，又名《太平寰宇》）里所说的西武垣东武垣，只有一个武垣县，是战国的燕国、后来的秦朝时期的旧县，而且该旧县地址确确实实在肃宁。但是到了西汉，此地改名为“阿武”，而将旧县治东迁到今之河间城东北三十里的地方（即今行别营镇）另立新县，而官方县名仍叫武垣，只是一则是旧县初废二则新旧县相距不甚远（四、五十里），所以有的人把武垣新址叫“东武垣”。这武垣县新址正是钩弋夫人的真正家乡——乾隆25年《河间县志》如是说。但这里有两个大问题需要核实，一是好端端的旧县为什么要东迁？而是钩弋夫人到底是生在肃宁这边的旧武垣（或新“阿武”）还是河间东面的新武垣？——这个问题牵扯到旧武垣东迁的原因和具体时间，以及县治东迁后为什么不两地合治（相距仅仅几十里）而非要分治、让名而改为“阿武”？个中根由必须核诸正史。
查《汉书》之《武帝本纪》、《景十三王传•河间献王》、《主父偃传》及《地理志》、《职官志》、《诸侯王表》等篇可知，旧武垣东迁的具体时间是汉武帝元朔三年（前126年），原因是皇恩浩荡，把武垣县的膏腴之地分封给献王的儿子戴侯刘豫，由于是新封的侯国，所以该地改新名为“阿武”，因而献王的第六个儿子刘豫便被称为阿武戴侯。而原献王封地内的旧武垣则远迁到五六十里（今河间城东偏北的行别营镇）外的荒凉之地，那地方地势低洼、盐碱多涝，太不适合做献王爱子的新建侯国，故武垣县治迁乎此，官方仍称武垣县。但因为与旧武垣仅仅相距几十里，而原名在彼处沿袭已久，所以民间又称此地为东武垣以示区别。——武垣东迁让位于献王爱子戴侯立国称阿武戴侯的确切时间正史有载——是武帝元朔三年（前126年）——河间的史学家永远记得的辉煌荣耀空前绝后的一年！这一年中，包括六子阿武戴侯在内献王（前171～前130年，生命短暂，生子多多）的18个儿子全部裂土荣封成为侯国国王（长子刘不周为王国国王），这是河间国莫大的荣耀辉煌啊！不知四年前忧郁而死（笔者另篇《河间献王与汉武大帝》有专述）的“信而好古实事求是”的献王在天之灵是兴奋还是悲摧——怎么会悲摧呢？
因为这是朝廷的大阴谋，这个阴谋就是削夺藩国权势巩固中央集权！
西汉初建，曾分封诸皇子多建藩国以屏卫京师，但后来藩国做大“睽孤横逆”（《汉书诸侯王表》语），威胁甚至反叛朝廷，文帝时贾谊上《治安策》陈述利害，文帝求稳不敢大动；景帝用晁错厉行“削藩”，触发“七国之乱”晁错作为替罪羊被诛；武帝时，主父偃献《推恩策》，武帝用其计，颁布“推恩令”，“令诸侯推恩分子弟，以地侯之……上以德施，实分其国（主父偃《推恩策》）”，“于是藩国始分，而子弟毕侯矣（《武帝本纪》）”，反正羊毛出在羊身上，朝廷不出一分钱一寸土地，不动一刀一枪就使藩王的权势、疆土分崩离析，还得到“推恩”的美誉，何乐而不为呢！
请记住，献王六子刘豫建立阿武侯国称戴侯、原武垣县治东迁为新武垣是汉武帝元朔三年，也就是朝廷颁行“推恩令”的第二年，包括阿武戴侯在内的献王18子，就如此这般的“藩国始分而子弟毕侯”了——幸耶？悲耶？鬼才知道，已经为鬼四年的献王知道吗？但英雄继创的汉武大帝确是心知肚明的，这一年武帝恰30周岁，立国威立权威，正是而立之年！几十年后，宝刀不老的汉武帝心血来潮要东巡河间，到武垣县境得到如花似玉的美女，两年后此美女为武帝生下男孩，武帝老年得子大喜过望，遂嘉赏其母，称钩弋婕妤，为建钩弋宫。朝野称其子为钩弋子，这“钩弋子”就是汉武帝的继位者、汉昭帝刘弗陵。
好多古典史传说汉武帝七十得子，考诸正史钩弋子诞生时汉武帝时年62周岁，老人家得到钩弋美女应在60岁左右，武帝30岁推恩令封阿武戴侯，到60岁武垣东迁已经立县30个春秋了，所以钩弋夫人的家乡必在东迁后的武垣县境无疑。武帝60岁得到的花容月貌的钩弋，史籍记载她是十四、五岁（最大不过16岁），我们逆推一下，她出生时汉武帝当在四十四、五岁——此际距武垣东迁也已经过了十四五年，换言之，钩弋夫人出生在东迁15年左右的武垣县也应是不争的史实。
这东迁后的武垣城毁于何年，史书说法不一，至少在隋朝还楼阁俨然，隋代地理典籍《图经》云：县西南楼上有夫人神钩弋遗像也——依稀可见当年的武垣繁盛之一斑；到清代乾隆年间，这武垣城已经毁于战火，但其城墙牌楼尚清晰可辨，故乾隆25年《河间县志》据实宣布考证定论：“今河间城东北30里，有武垣遗址，史谓汉武帝得钩弋夫人于河间，即是其处。”
到解放初期大搞农田基本建设时期，武垣城旧址（行别营镇，当时称乡）曾挖出大量秦砖汉瓦，还有方正厚实的武垣城墙墙砖，由于那时没有文物保护意识，故都被村民运走作筑房基、建桥梁甚至垒猪圈之用，文革中有保存者亦被作为“四旧”砸烂毁弃。新时期以来，农户建楼深挖地基曾挖出已干涸的汉井，在汉井内得一石环，经专家鉴定是古代武士练功绕臂的“石锁”，现保存完好。另据村民口耳相传，该镇的主街古时候曾叫“钩弋街”，街中出过娘娘，乡里尊称“拳夫人”，丢手绢、藏钩钩是“拳夫人”小时候爱做的游戏，后来皇宫里宫女们盛行的“藏钩戏”，最早就是拳夫人从武垣家乡带进汉宫去的。现在“拳夫人”家乡的“钩弋街”已恢复原名，乡间的小女孩仍然喜欢丢手绢、藏钩钩之类的儿童游戏,镇上的念旧的老爷爷老奶奶们还时时提起他们从小听到的“拳夫人”及其家族的逸闻趣事……故乡的追思缅怀使本来就富有传奇色彩的她又平添了几分奇异与神秘，也使得武垣古城的考辩诗文更加风雅润泽锦上添花。正是:
几多荣幸兮几多冤屈?
一代奇女兮万古之谜。
生杀予夺兮圣君刚愎，
红颜薄命兮永怀钩弋……
作者简介
熊静中，河北河间市人，渤海石油职业学院教授，中华诗经阁杂文部部长。
作者简介
裘桂良，行别营村人。中华诗词协会会员，河北省诗词协会会员，河间市诗词学会会员，瀛东诗词学会副会长，长期致力于民俗研究和古典文物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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