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一条河流开始／谢庆立

今天拂晓，我来了到永定河

这是北京的一条河

波光滟瀲，薄雾蒙蒙

姿容多像我家乡的清水河呵

曾记得幼年，当麦田被片片收割

原野空旷寂寥，

褐黄、灰蒙蒙的大地牵着天边的云朵

我心无所依，恐慌、失落

也许是因为营养不良，

和那些孱弱的农人一起经历过长期的饥饿

于是，我寻找那条野草和藤蔓纠结的小径

奔向开满鲜花的清水河

河水东流，打着漩涡

白色鸟贴着水面滑翔

呼朋引伴，欢腾跳跃

那时我疑心

出月牙儿的地方是清水河源

太阳贴着地平线慢慢升起

或许绯红的云朵那里是这条河的家

那时我的整个世界

就是这个瘦弱的村庄和它的这条河

我哪里知道

这世上还有长江黄河亚马逊多瑙河

上学后，我才知道世上有数不清的河

而所有的河最终走向大海

或者有的中途拐弯，搭乘另一条河

血脉相融，携手入海

那时我想河有河魂

每一条河都是一个神奇的精灵

因为，那哗啦啦的水流萦绕着我，

常常成为梦里的壮美音乐

以后，我认定才河流的家是大海

可大海的家在哪里呢

课堂上我老是走神

记不清教鞭多少次敲打我的脑瓜

环顾周遭，仍没有人帮我走出困惑

后来，我离开了家乡离开了清水河

从西到东，从南到北，

奔波于大半个中国……

“不惑”之后，访过香江莱茵泰晤士

而最震撼我的，还是长江入海的壮阔

那舒缓有力的静流如此豪迈

使我本能地向着大海展开双臂

云卷云舒，潮起潮落

如今我离家已40余年

早知道大海无家

鬓染霜雪，我才读懂了大海

曾深夜驱车向着星光灿烂的北戴河

让呼啸的海水疯狂亲吻我的肌肤

于是我心有所安

潮长潮落，天地寂寥

大海就是一颗无羁的灵魂

呼应着宇宙的节律

从那时起，我读懂了大海

大海也读懂了我

大海呵，

你这天地间一本巨书

我从一条河流开始

最终走向你的怀抱

潮起潮落，我轻轻翻动你的书页

一切的荣光辉煌

还有愚昧和耻辱，以及无尽的泪水

都贮藏于你的心魂

我依偎在你的身边

阅历沧桑人世……

（2023.7.6.北京寓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