寸寸微云，丝丝残照，有无明灭难消。正断魂魂断，闪闪摇摇。望望山山水水，人去去，隐隐迢迢。从今后，酸酸楚楚，只似今宵。

青遥。问天不应，看小小双卿，袅袅无聊。更见谁谁见，谁痛花娇？谁望欢欢喜喜，偷素粉，写写描描？谁还管，生生世世，夜夜朝朝。

天山遗梦

第二十三章 人去楼空

至美

生死别离终有期，雄关边疆话沧桑。所有的相聚都是为了以后的别离，没有哪一个能逃过，只是时间的早晚而已，而命运之剑从来都是在你最无法预料的时候亮出它不近人情的一面。 

第二天的中午十二点，苏雅兰，萧文，乌小芸按照昨天约好的时间在田沐家门口的蛋糕店见面。由于是田沐的生日，大家好提前沟通一下生日蛋糕等事情。好姐妹们就是这样，有什么大家都是商量着来。

田沐往年生日会提前安排自己的生日，虽然今年比较安静，但并没有让作为好姐们的苏雅兰，萧文，乌小芸她们多想什么，她们还想着给田沐一个惊喜呢！苏雅兰，萧文，乌小芸各自都已提前给田沐买好了生日礼物。苏雅兰买的是一个蓝色马球协会品牌包，萧文买了一套欧莱雅化妆品，乌小芸送给田沐一套她去年到霍尔果斯带旅游团时买的俄罗斯套娃。

大家聚齐后在蛋糕店里一起选好一个草莓巧克力味的多层大蛋糕，现场定制需要半个小时，她们把地址给店主，让他做好后送到家里。

乌小芸欢快地说：“姐妹们，我能想象着田沐收到蛋糕时的幸福模样，她一定会说，我好幸福哟。”

苏雅兰笑着说：“你说得对，她每年收到蛋糕时都会这样。”

萧文说：“哪个女人收到生日蛋糕不是这样，下次你们生日，我也给你们订一个多层的，如何？”

订好蛋糕后她们在隔壁水果店买了一个两公斤多的榴莲，田沐是她们见到最喜欢吃榴莲的人了，她说榴莲非常香，闻着都是一种享受。还买了三公斤阿克苏产的苹果，三公斤库尔勒香梨，三公斤吐鲁番玻璃翠，这些全是田沐爱吃的。

大家拎着水果欢笑着一起去田沐家，确切地说应该是田沐以前和父亲住的房子。今天，整个小区大院里静悄悄的。她们进了单元门，上二楼，到了田沐家门口，苏雅兰先敲了三下门，听见屋里没有声音，她没有多想试着推门，没有想到门却直接开了，苏雅兰说：“这田沐，真大意，怎么门都没有关。”

萧文说：“估计她出去到门口买东西了吧。”

乌小芸说：“见到田沐一定要给她说，下次可千万不能这么大意了，要是来个小偷都不知道。”

她们边说边走进去，在玄关的地毯上脱下鞋子，换上拖鞋，整个房间里寂静无声。看到客厅里没有田沐，苏雅兰放下手中的包。她没有脱外衣，直接走进田沐的卧室，她看到田沐正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如同睡着了一般祥和。苏雅兰以为她还没有睡醒，便轻轻地叫了一声：“田沐，你这个小懒虫，今天是你的生日，我们来给你过生日，快，该起床了。”

田沐没有任何动静，苏雅兰突然感觉不妙，她推了推田沐放在被子外面的胳膊，田沐一动不动。苏雅兰用自己知道的医学知识用手指压了一下田沐的鼻吸，已经没有任何呼吸。她看到床头柜上有两个瓶，瓶子下面放着一封信和一张卡。看到这一切，苏雅兰傻了，她觉得自己像是在做梦，明明好好地一个人，如何会这样。

她惊慌失措喊了一声：“萧文，乌小芸，你们快过来，田沐出事了。”

萧文和乌小芸在客厅里，刚把脱下的衣服和包挂好，听见苏雅兰这样失魂的喊，连忙赶过来，眼前的一幕让她们震惊。

她们听见苏雅兰说：“我以为她在睡觉，叫她没反应，我推推她，结果也没有反应，试了她的呼吸反应，结果已经没有呼吸，你们看床头柜上的瓶子。”

萧文进来时看见田沐躺着，听见苏雅兰说话时，她看见床头柜上有药瓶，她拿起来看到上面写的字说：“她吃了安眠药，我们赶紧通知120急救。”说完，她立马拿起电话告诉120，有病人需要急救，并将所知道的情况和地址告知。

只听那边回答说：“稍等，救护车半个小时左右到。”

在等待120救护车来的时刻，姐妹们悲伤无比，气氛沉重压抑，窗外的天空中不知怎么此刻飘起了毛毛雨，仿佛也在为年轻的田沐流泪。

苏雅兰哭着说：“我压根没有想到，田沐会这样，今天是她三十五岁生日呀！这是怎么了？”

这天早晨的情形，苏雅兰以后想起来，心就会刺着疼。这段时间她和萧文和乌小芸都比较忙，应有一个月没有见着田沐了，只是电话里偶尔有过通话，感觉不出有什么异样的地方啊。一周前，她心里还在想，田沐的生日快到了，她要好好地陪她过今年三十五岁的生日，她认为女人三十五岁很重要。

但此时，她觉得对田沐关心太少，田沐在经历了被媒体曝光的日子里，她陪她得太少，只是去忙公司里的事务。她怎么能这么大意，她应该在徐沐阳成为植物人以后，多陪她一段时间的。

可是，她那时干嘛去了呀，她只顾着挣钱了，关心她的公司业绩够不够好。是的，公司的业务不能放松，可是她可以缓一缓的呀。她此刻的心里充满了愧疚与懊悔，如果知道是今天的情形，她无论如何昨天都会过来一趟，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卖！人啊，有时错过一时就是一生。

乌小芸哭着说：“前几天，我还在喀什的时候，我的右眼就开始跳，有时跳的厉害了，我就在眼皮上贴一个纸片，但还是跳，我隐约感觉哪里有些不对劲，但怎么也没有想到田沐这里出事。哎，快到田沐的生日了，以前田沐虽不是个爱热闹的女人，但她是非常重视自己的生日。可是今年生日极其安静，安静的有些反常啊！”

萧文抽泣着：“是呀，往年的生日，她会提前约大家以聚会的名义吃饭，饭后还会一起去八音盒唱卡拉OK，还会喝些红酒，一直要玩到凌晨一点左右才散，今年还是我们大意了，都各忙各的事了。”

她们哭一会去看看田沐，看了田沐又开始哭。眼泪啊，此时，你如何能够停止。我们的好姐妹，一个年轻的生命从此消失在这个凉薄不乏深情，虽有丑恶但不失美好的世界。我们的好姐妹啊，你现在能听到我们喊你的声音吗？多少次我们欢聚一堂，你陪着我们一起笑，一起疯，一起哭的那些日子不再回来了吗？你美丽温婉的笑容，明亮清澈的眼神我们再也看不到了吗？她们看到此刻田沐仿佛正在熟睡，正在等着她们叫醒她呢！

苏雅兰拿起床头柜上田沐留下的一份信，信里说让她和萧文以及乌小芸帮着处理自己的身后事。看完后，她流着泪默默地把信递给了萧文和乌小芸，她们看完后也是泪流满面。

姐妹们原本都是满心欢喜的，以为今年田沐要在家里庆祝生日。怎奈是这样的结果，叫她们如何接受。

此时，萧文和乌小芸拿着苏雅兰递给她们这封田沐的绝命书，哀伤不已。她们无法理解田沐为什么要以轻生来结束自己年轻的生命。

萧文呜咽说：“田沐，你太傻了，能有什么会比生命还要珍贵的呀。”

原来，田沐一个月前知道自己得了乳腺癌，性格发生极大变化。整个人开始消沉，她不愿去医院治疗。因为她知道只要去医院治疗，她的右乳就会被切除。她是那么的爱美，根本无法接受这个现实，也无法接受作为一个女人没有乳房的日子。

生命的另一种无奈在于，明明你已经很努力地在活，可是老天还是没有放过你。有一个月的时间，田沐生活在真空状态下。然而，她的淡定让任何人都无法看出她有什么变化。

她已经想好所有退路，她把所有的存款核算了一下，放在一个卡上。然后给单位请了长假，说要休息一段时间。她没有告诉任何人，包括好姐妹苏雅兰她们几个。她们也不容易，她知道她的来日既然不多，可是活着的人还要面对人世间生活的各种压力。她要有尊严地死去，不能给她的姐妹们增添太多的压力了。

她用了二十五天的时间去全国各地旅游，先是到云南的，昆明的，苏州的，杭州西湖，杭州的断桥，最后到了威海，在威海的海边她租了一个海景房十天，她要体验一下海子诗里的春暖花开，面朝大海的生活。

现在，她终于体验到了。当她每天清晨去海边，看到大海的浩渺无际，听到海浪的波涛声和海鸥的叫声，她的心灵无比的祥和宁静。她似乎在此刻更进一步看破生死，她觉得死，其实并不可怕。每个人来到人世间，是要经历各种苦难的，也要承受各种苦难。而她，田沐，她已经经历了该经历的。幸福与苦痛，欢乐与忧伤一切皆是幻影，还有什么不能放下的呢？她已经可以放下了，只消好好地体验这人世间的最后几天便是。

她在临近三十五岁生日的前三天坐飞机回到瑶城。她已经做好所有的准备，准备在自己三十五岁这一天静静地离开这个世界，也算是一个解脱。她在萧文开业的前一天给苏雅兰，萧文，乌小芸分别打了电话，说萧文开业当天她去不了了，并约她们在开业第二天一起到她房子来。当然，她们刚开始肯定会不理解她，但当她们看完信后，一切都会明白，明白了田沐的选择，也许这是她最好的选择。

苏雅兰环视四周，看着房间里的一切，陌生又熟悉的一切。在这间房间里，她们曾经度过了多少个快乐的日夜，讲了多少知心的话，也流过不少的眼泪。

她再次读了田沐写的绝笔信：“雅兰，萧文，乌小芸，我最最亲爱的好姐妹，请你们不要怪我自私，不告诉你们一切。我得了乳腺癌，医生说，只有动手术切割才是保证我的治疗效果，可是我要保持我完整的身体，让一切顺其自然吧。

我是真的害怕你们在知道我的病情后一定会把我送到医院。与其让我残缺痛苦地活着，不如让我完整的离开。你们是了解我的，谢谢这一路走来有你们的陪伴，让我在这苦痛的人生得以有真诚的友情，让我每每在失意苦恼时还有活着的勇气。

这是一首萧文写的诗，我抄下来一直保存着，现在留给你们吧，当时看到这首诗我很喜欢，感觉它就像我自己的人生。我这短暂的一生是平庸的，也做了许多错误的事情。

其实，我也有梦想还没有实现，可生活给我开了一个大大的玩笑。我好懊悔，在我有生之年，我没能好好把握自己的命运。不论我所做的每一件事，是对还是错，我的生命都不会重来一次，所有的一切都会随着我的离去化为云烟。

桌上的卡里有二十万元，在我父亲生病时是你们借钱给我，帮我渡过难关。半年前我准备还给你们的，只是发生了一个意外，我现在还给你们，多余的就当利息，你们一定要收下。

我死后，你们帮我土葬吧，把我葬在爸爸妈妈，弟弟的身边。我活着所做的有些事情已经违背了社会公德，我希望你们能够原谅我。桌上的钥匙留给你们，房子给你们留下，想我时你们可以随时来这里看看。在这个世界上，我已没有一个亲人，只有你们三个好朋友，我愿下辈子我们还做朋友。

我离开的事，你们可以告诉方一南。你们告诉他，我已经不恨他了，不要让他恨我。其实他是个好人，怪只怪命运捉弄人，也怪我自己当初走错了路，如果我们不结婚，我们会是很好的朋友。

原本，我可以有快乐的孩子可以留在这世上，只是命运使然，他们都先走了，我现在会去追随他们。我会在天堂祝福你们，祝你们开心快乐，心想事成！这对活着的人是最重要的，我是多么想能够和你们一起相伴到老呀！请你们一定不要怪我！！ 

------爱你们的田沐绝笔 

苏雅兰看到绝笔信旁的一张粉色信纸上，有田沐认真手抄的一首自由体诗：

当我离开人世的时候

飞鸟掠过波澜的海面

天空飘起缠绵的白云

山谷传出空灵的回音

当我离开人世的时候

百花不是夏来也争艳

彩蝶飞舞亦为短相恋

所有的场景主角是我

当我离开人世的时候

一切犹如匆匆的折页

尚有还未开始做的梦

随我离去烟消与云散

当我离开人世的时候

能够有谁记住我的名

还能有谁记住我的眼

记住我的微笑与哀伤

记住我的天真与过失

记住我的故事你的情 

看到这，苏雅兰的心更疼了，她的心脏似乎在抽搐，眼泪无声地顺着脸颊留下。她在想，田沐的内心深处还有着一个少女的罗曼情怀，她的一生不就像一场短暂的梦吗，一切似乎都得到过，一切似乎什么也没有得到过，匆匆地来过，又急匆匆的离去。她想问一问上天，田沐呀田沐，为什么你的人生是这样短暂，这样的苦难！

不论是谁，作为一个人，红尘在世短短几十年，酸甜苦辣，生离死别要一一品尝过，然后匆匆地离开。身外之物又是什么，是灵魂高于一切，俯视肉体离开，但似乎又是那么的虚无。可是，离去的人虽已不在，可活着的人依然要在滚滚红尘中为生计奔波，要历经苦痛挣扎。

苏雅兰痛惜地想，昨天晚上，田沐一定是这样的，她一个人静静的在家里喝了一杯红酒。她一定会选凯.丽金那首萨克斯曲子《回家》听，苏雅兰知道，那是她最喜欢的曲子。她当时一定表情淡然，看起来很平静，然而心里却是汹涌澎湃。

她是否在想她的一生应该画上句号了，她不再有勇气面对今后的生活，生活是什么，是无止境的悲哀与伤痛吗，是过去生活所经历的不断背叛和欺骗吗？以前曾有过的幸福快乐时刻一定会在她的眼前闪过。

上帝曾经给过她无数个美丽的幻影，给了她又夺走过，她失去了赖以生存的一切希望。父母不在这个世上了，原本应该有的孩子也走了，那是她得以延续的生命，也被上帝带到天堂去了。

苏雅兰又想，如果说她的婚姻在经历了第一次的伤痛后，又经历了至爱徐沐阳的植物人状况，还不至于让她轻生。生性忧郁的她虽然有过悲观，但她至少还拥有健康，那么当她被确诊为乳腺癌，最后的结果就是切割掉她的双乳，那么还有什么能够让她在这个世界苟活的呢？

她的女性的引以骄傲的特征将要不再存在，她的完美主义在经历了前面多少的事情，都一一咬牙挺过来了，她在这个纷纭的世界中活了已经三十五年，可是她把这个年龄不该品尝的酸甜苦辣也都已经品尝了，那么切掉乳房这件事成了压倒骆驼的最后一颗稻草。（待续）

作者简介

魏彩霞，笔名至美，祖籍四川。法律本科毕业，从事法律工作、自办文化公司多年，曾获“2006中国最具影响力的创新人物”等多项商界荣誉称号。系新疆作协会员，新疆昆仑诗词学会会员。1987年开始从事诗歌创作，现已创作诗词800余首，撰写散文、短篇、中篇、长篇小说、剧本等百万余字。出版诗集《青春集》，作品多刊于《今日新疆》、《昌吉文学》、《回族文学》、《北方诗刊》（曾为封面人物，同期配以组诗发表）、《翠苑》、《润州诗词》、《圌山诗词》、《江都日报》等。作品反映生活面甚广，崇尚真善美，尤擅情诗，以婉约见长，颇受英国女诗人勃朗宁夫人之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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