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不灭的灵魂,穿越时空的梦境
—— 写在何炼成教授去世一周年
文/韦苇
今天是6月18日,是我们敬爱的何老师去世一周年祭日。谨以此神奇的梦境追忆怀念恩师!人常说,梦从心中起,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也许是先生的一周年祭日迫近,也许是我们班同学此前议过给先生塑像举办立像仪式的事情,我于5月29日凌晨做了一个神奇而情节完整的梦,我梦见何老师了!
这是一个宏大场面中的温馨相遇。似乎是学校在举办什么隆重会议,大礼堂人头攒动,主席台嘉宾成排。立宏校长正在讲话…这是梦境的宏大背景。何老师就座在主席台前排右侧最边的座位,这是梦境中一个温馨的一隅。我坐在大礼堂一个僻静的角落,和一个来宾低声私语。这位来宾我记不清是谁了,不是我们的校友,可能是某个学会的代表。和我熟悉,对何老师很敬仰。他和我同时发现何老师回来了,就坐在主席台上。我们惊喜而兴奋,对何老师被安排在主席台靠偏的位置略有失意,但又感庆幸(试想,何老师若被安排在主席台中部,我们能冒然上去见他老人家吗)!这位朋友给我建议,我们可以溜过去看看老先生,问候一下!我欣然同意。两个人便猫着腰,从大礼堂右侧边道悄悄走上主席台右侧何老师身边,轻轻的唤了一声:“何老师,您回来了!”何老师正专注地听校长讲话,回头一看是我们俩站在他身后。也十分惊喜!我和那位客人轻声细语地和老先生寒暄几句后,梦境蒙太奇式地切换了镜头,那位朋友隐去了,校长的声音模糊了,主席台上下的热烈气氛远去了,只有我们师生二人,亲切而温馨的交谈着。我问及老人家可适应那边的世界?身体可好,师母廖姨身体可好?何老师对我的关切回答言之不多,却急切切地问起我来,“身体怎样?能写点东西吗?你曾说过还有几部著作教材没搞出来,动笔了吗?…”我心中一阵阵惭愧,一言难尽,一时语塞。他不等我回答,接着更直接地提出了要求:“我在时,你不是正准备写《中国外贸管理史》吗?写的怎样了?现在国家正在推进一带一路发展战略,我最近写了篇文章:《论张骞凿空西域,郑和七下西洋的历史功绩与当代意义》。我的意思是你把外贸管理史写出来,把我这篇文章放进去,算是我们师生二人的又一次学术合作。”啊!聆听着恩师的如此殷切的教诲和重托,我再不能不回答,不表态了!我深怀内疚地婉言解释:“何老师,我这几年身体不好,思想停滞,还没有动笔呢。不过,我有讲了多年的外贸管理史课程的讲义,博士论文中还有五万字的外贸管理思想史专章,要整理出来难度也不大,有您的文章托底,就更厚重了。”我沉思了片刻,好给自己留点退路,便转折了语气:“不过,现在各高校财经类专业大都砍去了经济史学课,包括我们院外贸专业十年前就停了这门课。搞出来,当教材都没人要啊。再说,我们的经济思想史博士点十年前就停止招生了,这您是知道的。这也是我迟迟没有动笔的原因之一。”何老师批评我:“你得有战略眼光和历史眼光啊!盛世修史,这是规律,也是经验!我们要立言存史,为的是尽自己的历史使命,不只是为了写教材啊!你忘了当年你写《司马迁经济思想研究》的初心了吗?”我听了再无托词和退路了。便又给先生表态:“那好吧,何老师,您会后把文章发给我,我就再拼搏一次,您当主编,我当副主编,完成您老我们师生再次合作的心愿!”何老师欣慰地笑了!…我的梦也就醒了!

我震惊地一下子坐了起来!梦境还历历在目,就觉得何老师慈祥的笑容还在眼前,睿智的目光,还看着我!我再不能入睡,久久地沉思做这个神奇的梦的前因后果。梦是做梦者潜意识的反射,我想何老师能进入我的梦里,起因有二:一是去年的五月底,正是老人家病危之时,但又正是新冠疫情肆虐之时!疫情夺命,也夺情啊!作为何老师的弟子,多少同学都曾在省医院打转转想进干部病房的大楼探望恩师一眼而不能啊!我是讨教了贾明德贤弟探望成功的经验,经过两天的探路,做足了核酸检测的几道功课,又和何林师弟里应外合,才恳求守门护士开恩放行进入了病房,见到了半昏迷状态的何老师!我禁不住和金新抱头痛哭!在几个人的合力呼唤中。何老师睁开了眼睛,虽口不能言,但心里明白,认出了我,艰难地伸手给我。我赶紧擦干眼泪,紧握着恩师的手,代表不能进来的我们七七级同学们表达对他的思念与牵挂!何林师弟用手机拍了几段珍贵视频,我发在我们班群里,引起了许多同学的感情共鸣,唏嘘不已!去年探视的日子应该就是5月29日!整整一年了,师生病房一别竟成生死永别!天人相隔,互相思念啊!这一次是何老师走进我的梦里,来看我了!并且批评我,重托我!他还有文章要问世!他还关心着一带一路的家国大事!
第二个梦因是何老师生前确实有他当主编我当副主编,师生再次合作出一部书的愿望。那就是他最后一部学术著作《走向近代化的历史轨迹—名人·名著·经济思想》。这部书最早的选题是何老师想写一部《谭嗣同评传》,这是他对家乡的历史先贤谭嗣同许下的心愿。他上世纪60年代初就写过关于谭嗣同经济思想的论文发表在《西大学报》上。到2011~2012年时,何老师关于谭嗣同研究的前期成果和资料整理已经有六万余字了。他想完成撰写《谭嗣同评传》这一心愿。当时我们申报的陕西省重点学科建设项目也为这部专著留足了经费。但六万字的前期成果要出专著就显得单薄了些。需要再深入发掘史料,拓展研究,何老师当时已经是八十四十高龄,独立完成显然力不从心了。于是他就要求我当他的副主编,师生再次合作完成这部专著,了却他的这桩心愿。而我当时已经多种病痛缠身,还有多种社会兼职,内外事务难以摆脱,实在无力承担此项工作了!我请老先生体谅,和何老师商定,又和社科文献出版社沟通。改变了选题,拓宽了思路,把研究谭嗣同个人变成对那个时代有代表性的历史进步人物分别探求中国近代化道路的思想轨迹的研究。其中谭嗣同是承上启下的中心人物。何老师亲自撰写的谭嗣同思想述评就是该部著作的核心内容。我邀请何老师两个女博士彭立峰,张维莉参加撰写,我和何老师商定了九个历史人选和他们的代表作,拟订了写作大纲。她们完成初稿后何老师统一审稿,最后受何老师委托,我为该书写了序言。算是稍稍弥补了心中的歉意。该书于2013年由中国社科文献出版社出版,是何老师在经济思想史领域的封笔之作。出版社反馈,社会反响不错。这就是何老师在梦中再次要我当他的副主编的缘起。梦中提到的《中国外贸管理史》的写作计划,也不是无中生有的空穴来风。也确实是列入我们项目组的出版计划的。但也正如我在梦中给何老师解释的两个原因,身体和时势,使我放弃了最后的努力。
梦境过后的二十天来,我又不时陷入到内心的纠结和痛苦中,因为我依然无力改变身体不适和时势不适的现实,我在梦中对先生的承诺,恐怕仍然是一张空头支票,我是无力兑现了!且不说身体能否支持几十万字的写作量,也不说出版经费处于何处,最现实的问题是,写出来给谁看呢?又是敝帚自珍,孤芳自赏吗?经济史学的颓势,学术界圈内圈外人都有目共睹,心里明白。在全国高校除了北大、上财、复旦、武大,还有中国社科院,这几个阳春白雪,谁还愿意逆势而行,占用人力财力资源,搞这个吃力不讨好的学科!我曾和马莉莉院长探讨过能否恢复西大经管院这个在全国一度领先的学科?但在现行科研量化管理体制下不得要领,无计可施!总不能叫第三代传人固守在被压缩得只剩了36课时的阵地上,饭碗都保不住了。更不能想象以现在的严酷条件能在全国引进能撑起危楼重振家业的现成的领军人物,因为,这个学科尽管呈现颓势,但在几个名校的象牙塔里,它的专家也是资源稀缺啊!我不再为难马院长了。

但是,我今天为什么还要讲述梦境?是为了让同学们知道何老师生生死死,心心念念的家国情怀!他在那个世界,本可以安享天国之乐,和老一代学人飘然遨游于蓝天白云之上,宴饮歌吟于仙阙瑶池之间,不亦乐乎,悠哉游哉!可是,他忘不了他一生身体力行,言传身教我们的“立德,立功,立言”,牵挂着一路一带战略的推进,情系着正在崛起的西部。还告诫我不要忘了“为往圣继绝学”的初心!令我情何以堪!我这里也寄语西大这个学科的第三代传人小赵和曾经对经济史学感过兴趣的我的学生颂吉以及在校外工作的老先生和我在这一领域的博硕生士仙e,小彭,维莉,贾甫,王萍,袁航,封华等,当有朝一日,你们的生存环境优渥到不再有职称评定职务晋升的压力,可以不必计较工作量的多少会影响收入分配的多少时,可否重拾对经济思想史的研究?以实现何老师的未经事业?以告慰老先生的在天之灵?我是辜负恩师了!却寄希望于学弟妹们,惭愧啊!
到了该结束这篇小文章的时候了,我想到了一个哲学的终极问题:灵魂到底有没有,人死后魂归何处?亲人之间天人相隔,可以心灵感应吗?我一直半信半疑,因为我经常做梦,梦里和逝去的亲人有似幻似真的相遇,这些片刻的欢聚,总是会带给我多天的欢愉和精神慰籍!但从来没有过师生梦这样的绵长而清晰!故事生动,情节完整!这几年有关宇宙的深邃渺远,有关暗物质,有关量子力学,量子纠缠理论,生命科学与物理学的交叉,哲学中无神论与有神论的碰撞,产生了多个新学科新理论,愈来愈多的人们相信宇宙是多层次无边界的,灵魂不灭,精神不死,逝者是以另一种形态生活在我们尚未知晓的世界里,他们俯视着地球,我们仰望着星空。何老师是伟大的思想家,他有着超过常人的强大气场可以穿越时空,和我在梦中心灵对话!而且比我逝去的亲人更有感召力,所以有他的梦境更清晰感人!—我谨以此文奉献给老先生的在天之灵!何老师,请您常回来看看!!
【作者简介】

韦苇,著名经济学家。教授,经济学博士,曾担任全国政协委员,民盟中央委员,民盟陕西省委副主委,陕西省人民政府参事,陕西省经济学会副会长。历任西北大学讲师、副教授、教授、博士生导师,西北大学经济管理学院经济学系主任、副院长,西北大学中国西部经济发展研究中心主任。主要研究方向为:中国经济史学与当代经济改革;区域经济学与西部经济发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