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园里的大月亮
曾平
这是笔者好同学向吾倾诉的故事。为便于叙述,笔者用“第一人称”来记载。
那年夏日七月十四的晚上,月亮真圆真大,在抖音号,在视频号,在朋友圈里,关于大月亮的新闻扑面而来。我行走在小区的林荫路上,不时也仰望着天空,注视着大月亮。我站着路旁,想把那大月亮上的神秘面纱缓缓的揭开。我用手机把它逐渐调到很大、很大,然而,手机还是不争气,根本达不到我的目标。月亮上的吴刚还在酿着酒吗?美丽、活泼的白兔是否还伴随着他?目睹大月亮,思绪万千,我的脑海里啊始终想寻找着那个他。
人生路上急匆匆,走快走慢不由衷。古人曾见今时月,今月难照古时翁。我离开老家赣州近40年了,今日返赣已是满头白发的退休老人。不知道月亮姐姐的玉兔是否还在欢乐蹦达?我却在寻找儿时记忆中的他。
已退休三年了。我少有回老家赣州,这次带着老母亲从深圳回到了生我养我的地方,仔细找寻我的记忆和脑海里原有的各种痕迹。曾记否,大学毕业后,兜兜转转换了几个城市,最终落脚在深圳工作,在深圳稳定后就把老母亲接来和我一起生活。这次从深圳回到赣州,老母亲高兴极了,话也多了起来。一起回忆起在老家赣州肖园里生活的点点滴滴。
哪个城市都一样,比如上海,一直到改革开放前的上海,街道、里弄几乎老样子。当改革的春风吹遍了祖国大地的时候,大都市上海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许多老巷子已没了踪影。更何况,我所生活的江西南部的一座小城——赣州了。
我出生的地方是老城区的肖园里,它靠近一个叫三康庙的地方。如果要说以往一个更大的标志性建筑的话,就是原来赣南地区最大的机械维修及制造企业——冶机厂,全称是某某冶金机械厂,当年我们家的老房子就在冶金机械厂围墙的后面。肖园里,城中村里的一个小地方,有刘、张、李、谢等姓氏在此居住。我家的房子比较大,当年租住在我家的是一位冶金机械厂的李工程师。这次回赣州,想找的他,就是李工。
赣州具有“钨都”的称号,钨储藏量,世界第一。因为有了大量的钨矿山才有“冶金机械厂”为其进行配套的机械修造服务。
如果把时钟回拨一下,画面变换成封建帝制时的清朝。清光绪33年(1907年)夏季的一天,大余县城天主教福音堂德籍牧师利亨,上西华山游览庆云寺,发现所到之处均有乌黑发亮的石头,他随手拾取一块,掂之很重,便拣几块带回教堂。翌年,他携石回德国经化学分析,发现矿石含有大量“钨”的成分。光绪34年(1908年)冬,南京两江优级师范学堂一名大余籍学生,将西华山矿石带至学堂经教习化验,也确定为钨矿石。消息传开,震惊世界。民国3年(1914年),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各国军火工业竟相发展,德、英、美等帝国主义纷纷派遣矿商来到大余,抢购钨砂,弱国被人欺呀!新中国成立后,政府把所有钨矿山收回国有,并且把原来小小的机械修理所扩展成较大规模的“冶金机械厂”了。
一个人在人世间是很渺小的,所以我们常常说山河无恙、山川永不老。您看庐山“有飞流直下三千尺,疑似银河落九天”的豪迈气魄,有“跃上葱茏四百旋”的锦绣山体;您看井冈山有五百里杜鹃,杜鹃也叫映山红,红满山的红杜鹃,映红了五百里井冈,井冈山是中国革命的摇篮。“上海建党、南昌建军、瑞金建政、北京建国”,瑞金即赣南地区的一个县。赣南是中国红色故都,共和国的摇篮。
为了加速发展赣南的钨矿企业,充实某某冶金机械厂的技术力量,那一年,李工被选中从“共和国的长子”东北选调至小小的赣州城工作。据老母亲回忆,李工来赣州,是在一九五六年,那个时候他还是一个小伙子,因为当时厂里面的宿舍还没建好,厂里安排他租住在我们家楼上的一间房子里。我们家与工厂就是一墙之隔,上下班也方便。那时候,时代风气非常正,个个意气风发,工作常常废寝忘食。年轻的李工后来也累倒了,厂里面把他安排到上海去住院治疗。好人有好报,坏事变好事,李工在上海住院治病期间,认识了医院的一位美丽的护士小姐,姑娘姓朱,这位朱姑娘后来与李工结为了伉俪。
朱护士后来亦调来厂里,在厂医务所工作。
那也是一个大月亮的晚上,我像小竹笋破土一样,来到了人世间,而为我接生的就是朱护士。后来,随着年龄的增长我也有了玩伴,小伙伴就是李工的儿子。
那时候赣州还是相对落后许多的,从省会南昌来赣州只能坐长途班车还必须在吉安或是泰和县住一晚,沿途遇江河都必须坐轮渡,那时候还没有建成钢筋水泥的公路桥梁。 赣州的肖园里,其实就是一个农村的模样,那个时候我常能吃到上海产的大白兔奶糖,假如有二颗糖,一颗糖可以在荷包里放好多天哦,舍不得吃呢。另一个颗立马过下嘴瘾。真的,我可以甜甜蜜蜜好几天哦!
我记得小的时候还和李工的儿子即我的小玩伴,一起玩过铁皮的玩具小汽车,这在当时来说就是很高档的玩具了,有时玩飞行棋、搭彩色积木等,而和我差不多的其他伙伴,他们都还在玩泥巴、搞“尿坞子”呢。
李工一家子在我们家居住,我不但听到了许多大城市的信息,更重要的是,在他们彬彬有礼,富有正义感的熏染下,我学到了许多礼节礼貌,也听到了许多外界的故事。
夜里,皓月当空,又是个大月亮的夜晚。李工给我们讲嫦娥奔月的故事,小朋友的我们听得津津有味。李工给我们讲呀,雨落到地下就是水,水受一定温度的影响,又蒸腾变成了气;到了天上,集到一定的程度又变成云,云层厚重到一定程度,又变成雨落下。他实际上在教我们物质的三态——固态、气态、液态,还说到有一个“等离子态”。哎呀,我的许多启蒙教育就是在李工的熏陶下完成的。真的是永生难忘!
岁月洪流卷走了多少青春年华。作为工厂里面的“知识分子”,李工也经历了各种“运动”的煎熬、下放劳动等等。据我老母亲说,李工后来在厂里计划科当科长,为人谦和、低调,业务能力强。据闻曾有人力推其升任副厂长,但最终还是没成,其中原因不得而知。重回首,去时年,揽进风雨苦亦甜,夜色阑珊,读书无眠,听尽春语,每一天都是新的一篇。这次回赣想见见当年的李工,只因为他对我幼年的影响及印象实在是深刻。我母亲也想与他们一家子叙叙旧。经过百回千转,绕了又绕,好不容易找到了李工后人的电话,电话打过去表达了我们想见一见,叙叙旧的意愿,然而李家后人委婉的拒绝了。因为当年的李工现在已是风烛残年,身体欠安。遗憾了,这也没办法,我只是在心中默默的祝愿李伯伯身体安康,长命百岁!
日月伴人老,情谊比山高!虽然相见少,心中忘不了!
还是在一个大月亮的晚上,我在阳台上支了个茶几,茶也有酒也有,我把我的心事说给了一位非常要好的同学听。听得他苍然泪下,他总是鼓励我把这一段心情用文字写下来,然而我的笔太拙,只好劳动爱好写作的老同学Z先生动动笔杆子了。
……
笔者站在老同学家位于十五层的阳台上,俯瞰着车水马龙,灯火辉煌的肖园里。这里已矗立起一个被称为“国际时代广场”的建筑群,有大型商业超市,有酒店,有健身中心,有银行机构,更有栋栋商住楼房。华灯初上,人来人往,更有几堆跳广场舞的、打太极拳的交相辉映,一派生机勃勃的气象。笔者与文中的“我”,四目相对,仰望着潇洒月光,注视着星星相伴的“肖园里”,手中的两杯酒呀,一杯敬过去,一杯敬未来。
明天或将是又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我们一路快乐向前……
作者简介:曾平,笔名甄屏,男。江西理工大学宣传部原新闻中心编辑,现退休。江西省作家协会会员、赣州市作家协会常务理事、赣州客家联谊会理事、赣州市杨筠松古建筑文化研究会秘书长、中国人类学民族学研究会客家专业委员会会员。文学作品有短篇小说及散文散见于《赣南日报》《今朝》《客家摇篮》等。著有《客乡寻根集》《客家轶闻趣事录》《我们的故事》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