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文苑小说散文第31期
目录
长篇小说
巜孽火流年》连载(22章) 汉 峡
游记
黄河从家乡流过 修 齐
散文
车辙 巩智颖
随感
寻梦 佳 丽
,
长篇言情小说《孽火流年》
作者/风景独好
第二十二章 故人重逢 一见倾心
我急冲冲地走向前边不远处的二婶家。二婶家有个小女儿小青比我小两岁,平时我没事时常去和她玩。这时她们一家人刚吃过早饭,见我进到屋里,忙招呼我坐下。二婶见我这身穿扮惊呼道:“呀呀!墨玉今天打扮得这么漂亮呢!看看这衣服多漂亮啊!”
我脸一红,羞涩地低下了头,只听二婶又说道:“墨玉阿!今天不是你相亲的日子吗?你不在家怎么还跑出来玩?”
我低着头掰弄着手指头说道:“家里也没什么事,我和小青玩会儿就回去。”
小青见我这样拉着我的手两人来到里屋关上房门轻声说起悄悄话来。我在二婶家磨蹭了很久,直到二婶推门进来,“墨玉呀!你还不回去?刚才你二叔看见你们家相亲的人都来了,你再不回去,你爹就该到处找你了!”
我一听相亲的人来了,心里不由得忽悠了一下,不知所措地站了起来。二婶一见,忙说道:“快回去吧!赶明儿没事再来玩儿啊!”
我出了二婶家慢腾腾地向家里走去,真有点赴刑场的感觉。来到院门口时,正要抬脚走进去,就见大弟弟墨文正和一个男子站在屋檐的台阶下说着话。只见这人身材高挑挺拔,上身穿一件银白色带暗色花纹软缎对襟布钮的夹袄,挽起的袖口处,露出里面雪白的衬里。外衣敞着,内着白色中衣。下身穿一条黑色棉布裤子,脚上一双黑色圆口厚底布鞋。往脸上看,只见他五官俊朗清秀,有棱有角的脸俊美异常。一头乌黑茂密的头发,一双剑眉下一对炯炯有神的大眼睛,高挺的鼻子,厚薄适中的嘴唇。此刻他正微仰着头,神色静宁而安详地听大弟墨文说着话,嘴角上翘弯成好看的弧度,那笑容温和而又含蓄。下巴微微抬起,眼睛在阳光的照射下微微眯着,但眼波流转间却闪烁着星河灿烂的璀璨,那眼中忽闪而逝的某种神情,让人抓不住,却又想窥视。上午的阳光温暖又明亮,明晃晃地打在他身上,像给他渡了一层金光。他整个人给人感觉器宇轩昂潇洒自如玉树临风。我不觉看呆了,好一个美少年!恍惚间我又觉得这个人好像在哪里见过。
此时那个男子抬头也看到了我,双眼直愣愣地看向我,一脸的惊诧,我俩四目相对,惊得我慌忙低下头扭身就想避开。这时墨文也看到了我,就喊:“姐,你去哪里了?爹正让我找你呢!”
我一见躲是躲不开了,嘴里应着墨文,“我有事去了一趟小青家,这不是回来了吗!”然后低头一溜烟地回到了上房屋里。奶奶不在屋里,我坐在凳子心还在砰砰乱跳。
过了一会儿,爹让墨文过来喊我过去,无奈我只得跟随墨文来到爹娘的屋里。屋里爹和娘,爷爷奶奶都在,屋中的桌子上摆着茶水和几样点心。此刻爹正和两个年长点的男人说话。刚才看到的那个男子也坐在旁边的凳子上。见我进来,爹忙招呼我:“墨玉啊!快过来见过你两个伯伯。”
我低着头过去一一见了礼,便躲在了奶奶身后。只听那个年长者笑呵呵地说道:“百川好福气啊!有个好女儿,出落得这么漂亮,和陈越还真是般配呢!”
爹哈哈大笑,说了几句客套话,于是几个人就闲谈起来。
我一听“陈越”这个名字,吃了一惊,忽然就想起那年在龙王庙会上救我的那个陈越,因为这个名字在我脑海中曾回想过多少次,那个像神一样忽然降临的少年救了我,我怎么能忘掉呢!我转头看向凳子上坐着的那个男子。凑巧他也正看向我,吓得我慌忙低下了头。心中暗想,这个人怎么也叫“陈越”?再抬头看他时却见他唇角挂着一抹魅笑,我的心砰砰乱跳,心想他是在笑我吗?我由不得又脸红了。偷眼又打量了他几眼,却不能确定他是不是那个少年,毕竟过了这么多年,但又总觉得他眼熟。
就这样胡思乱想地又坐了一会儿,来了几个邻居的大娘婶子,说是来看新女婿。待看到陈越时,都惊讶地啧啧赞叹着,少不得把我和陈越比作一起,什么郎才女貌,天造地设啊一通的乱说。陈越始终神情自若面带微笑应付着众人的问话,而我早已在一旁羞臊得满脸通红。趁着人多不注意,我悄悄溜了出来,出门的时候眼角余光瞥见陈越也正拿眼睛瞟向我,心中不由得又砰然一跳。
回到上房屋中,我坐在凳子上捂了捂自己发烫的脸,心说:秦墨玉啊!秦墨玉!你今天这是怎么了!不就是个美男么!怎会如此没有一点定力!然后又想到这个男子叫陈越,我努力地想着当年救我的那个少年的模样,想着临别时他在大树下向我挥手的样子,觉得和这个男子真有点相似之处,难道真有这么巧的事,他真就是当年救我的那个少年吗?
过了一会儿,奶奶也回到了屋里,见我呆坐在凳子上,过来摸了摸我的头顶,轻声说道:“玉儿!”
我抬眼看着奶奶,奶奶说道:“不得不说,这个男孩挺不错,模样也好,形容举止也沉稳大方,玉儿你是不是也中意他?”
我有点羞涩,小声地说道:“奶奶,我心里很乱,你知道我原本在心里非常抗拒这次相亲的!”
奶奶看着我又摸了摸我的头,“玉儿!太漂亮的人自身都带着一种傲气,将来你会为了这个吃亏的!你生性柔弱,奶奶希望将来有一个人捧着你,护着你,爱惜你,就比如像高飞那样!”
“可是,奶奶,我不喜欢高飞呀!在我心里高飞只是我的一个哥哥。”我低着头轻声说道。
“唉!世上的缘分谁也说不清,奶奶也不想强迫你,只是觉得这个孩子身上自带着一种霸气,你性子和善,和性格强势的人相处,将来你就得处处迁就他!”奶奶见我低头不语又说道:“玉儿,终生大事,自己一定要慎重考虑考虑。”
我抬起头对奶奶说道:“奶奶,他叫陈越诶!你知道那年在龙王庙会上救我的那个少年就叫陈越,我怎么觉得他就是那个少年呢!”
奶奶一听瞪大的眼睛,“咦?是吗?真有这么巧的事吗?过去了这么多年,当年匆匆见过一面,我也早忘记那个少年的模样了,待会儿我得问问他。”
这时,墨文跑过来和奶奶说,相亲的人要走了,爹要我们出去送一下,不要失了礼数。于是我和奶奶跟着墨文来到院中,只见爹和爷爷正和那两个长者寒暄着,陈越站在一旁。奶奶赶忙过去也打了招呼,一行人都向院外走去。待来到院门外,奶奶把陈越叫到一旁问他在多年前的一次龙王庙会上是不是救过一个被人挟持的小女孩。陈越拧着眉想了一会儿说好像有这么一回事,随后陈越问奶奶是怎么知道这事的,奶奶笑而未答。
陈越他们一行人都客气地和众人道了别。临走时陈越拿眼瞟了我一眼,三人就向村外走去了。
一家人回转身都回到了爹娘的屋里。爹红光满面,笑逐颜开,“哈哈!墨玉啊!你看爹给你相中的人不错吧!多好的小伙子,打着灯笼都难找,而且人家留下话来说相中了你,就看你的意思了!”说完一脸期待地看着我。一时间全家人的目光都看向了我。我抬眼一瞅顿时有点手足无措,“啊?你们怎么都看我?”
爹说道:“这不是等你做决定吗!要不你又要跟我闹。”
我脸一红,赌气一样地说道:“我不知道!”
这时墨文在一旁嬉笑着说道:“你们看,我姐害羞了,脸都红了。”
我一听,抬手就要打墨文,“死墨文,胡说什么呢!”
墨文笑着躲在了一边。爹一见哈哈大笑,“墨玉呀!那爹就给你作主了啊!”
我满脸羞涩,娇嗔道:“随便你们。”说完夺门而逃。从小到大这好像是我和爹第一次的妥协。
转过天,爹便通知王媒婆让陈家准备聘礼择日来订婚。
几日后,陈家派人送来了先前定好的各色聘礼,双方互换了庚帖后,婚事就定下来了。陈家要求在年后娶亲,爹也应了下来。一时间,我订婚的事在村里也传开了。
作者简介
风景独好,本名刘汉峡,内蒙古呼和浩特市人。年少有志,文武皆习。勤奋上进,年轻有为。钟情文学,博览名著。勤笔不辍,诗文兼长。小说散文,多有佳作。
黄河从我的家乡流过
修齐
王老师,当我怀着自得的心情向您交付这篇文稿时,我又回到了35年前的高中语文课堂,您领着我们全班同学,慷慨激昂地朗诵李白的《将进酒》的情景又清晰地出现在眼前: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人生得意须尽欢,莫叫金樽空对月。天生我材必有用,金钱散尽还复来。
那是怎样的激情澎湃啊!
今天,我正是伫立在天上黄河的源头附近,将去零距离地亲吻这位伟大母亲的面颊。
清晨的四川阿坝藏族羌族自治州的若尔盖县城,空旷而清冽。街道两边摆摊的小商贩已经穿上了棉衣,而身着短袖的我们彰显着外乡人的身份。
今天是此行的分界,远行与归去的转折。看着地图,生出的许多新念头稍纵即逝,立刻回到早已锁定的目标——九曲黄河第一湾。
黄河于我,与生俱来就充满了梦幻般的吸引力。我的家乡土右旗西新地村子南头,有一片河槽,老人们说是黄河故道。盛夏雨季,河槽便成了一片湖水,清澈见底。那里留下了我无穷的童趣。小伙伴们背着家长在河槽里耍水,逮青蛙。碧绿肥大的青蛙鼓着大大的眼睛就在身边游来游去,大姐姐们抓着青蛙后,会把青蛙白亮亮软绵绵的肚皮敷在我们的眼睛上,让我们享受冰凉冰凉的感觉,说是能使眼晴特别明亮,那应该是我此生最早的疗养了。看到青蛙肚皮发红时,就把它放回水中去。
那时的青蛙是我们的朋友,我们从不残害它们。而如今,听取蛙声一片,却成了久违的遥远记忆。
冬天,湖水结成白色的冰面。我们滑着冰车,冻得通红的脸绽放着灿烂的笑容。男孩子们通红的手卖劲儿地抽着陀螺,欢笑声此起彼伏。腊月,大人们会在冰面上凿洞捕鱼。我记忆中捕鱼就是在春节前,其他时候似乎没有过。那时捕到肚子大的母鱼是要放生的,与自然和谐相处体现在大人孩子们最朴素的行为中。大人讲,这里多少年前是黄河,后来黄河改道了,留下了这片河槽。从那时起,我开始萌生了一睹黄河真容的梦想,心心念念。不知何时起,家乡河槽的水消失了,湖泊变成了沙漠,每次看见她,我都怅然若失。
今天,我要真正回归母亲河的怀抱了。
早饭后,一路向前,驶向更西更南的若盖尔草原的深处,骋没于那种辽远的苍茫中。草丛中肥硕的野兔总是在你发觉时早窜出几米开外;数量繁多的灰鼠,偶尔的几次刚与它贼溜溜的眼睛相对,便逃遁的无影无踪。
一支牦牛的队伍悠然而来,肚膛上的长毛像流苏一样几乎垂到地上。它何注视着停车让道的我们,慢慢走开,不时回头张望,哞哞叫上两声,它们是在告诉我们这里是它们的乐土吗?若尔盖,藏语是牦牛喜欢的地方,名副其实。
马背上,身形健硕的牧人,远远的守护着牛羊,任凭它们悠然自得。当你有机会与他们近距离相对,他们会回你以憨憨的笑,黝黑的脸上写满风霜,眼睛里却溢出让人不由得想要信任的光芒,清澈,安宁,祥和。
毛主席曾经深情地赞誉过的中国革命史上特有的“牦牛革命”,就发生在这片土地上。在红军长征过境、驻留阿坝州的一年多时间里,马尔康(阿坝州府所在地)及周边地区藏、羌族同胞,以仅有的20万人口,人均年有粮食200公斤左右、人均牲畜不到两头的条件下,承担起了支援10万主力红军给养的艰巨任务。
这里孕育的山水草木,不曾改变,依然丰腴美丽;这里生活的人们,不曾改变,依然朴实勤劳,默默奉献。
驻足车旁,目力所及之处,高处是纯净的天,悠然的云;远处是绵延起伏的山,没有巍峨耸立的厚重肃穆,有的只是相伴相随的水乳交融,与这黄绿交汇或浓或淡的巨型油画,还有眼前这些让画面生动鲜活起来的大大小小的生灵......这是种相互孕育的和谐,这是份没有主次的存在,这是幅人与自然和睦相处的画卷。
一阵秋风吹过,野草纷纷弯下腰,深藏在下面的沼泽明晃晃的露了出来,不知为何,我竟固执的认为,当年红军草地夜行时,一定从这里走过。记起张爱萍将军《过草地》的诗句:
绿原无垠漫风烟,蓬高没膝步泥潭。
野菜水煮果腹暖,干草火烧驱夜寒。
随意坐地堪露宿,卧看行云逐浪翻。
帐月席茵刀枪枕,谈笑低吟道明天。
绿原依然,蒿草如旧,那风那云那月那黑泥中的浅滩深潭还在,它们就在眼前如画的风景中,可当年面对围追堵截、缺衣少粮的红军,你们,这是怎样的灾难?以月为帐,以草为席,以枪为枕的你们,野菜果腹,干草驱寒,却随意谈笑低吟,坐看云起云落,这又一次刷新了我的认知。一直以为坐看云卷云舒要有一份闲适与出世,原来胸怀苍生疾苦,肩负民族存亡的你们,我头脑中豁达豪迈无所畏惧的你们,那时那刻竟如此洒脱浪漫,这种对生活、对明天的热爱与期待,是对风花雪月全新的诠释。
突然想起歌词,我走过你走的路,这算不算相逢?我吹过你吹的风,这算不算相拥?眼睛顿时潮湿。山河依旧壮美,让华夏儿女如醉如痴,我们追寻着你们的足迹一路而来,在这里,与你们不朽的精神与高贵的灵魂相遇。这片草原上,有一座红军过草地纪念碑,也有敬爱的周总理题写的“红军长征走过的大草原”的石刻,但我想更多的纪念碑,更多的石刻,矗立在每一个走过这里,或一生不曾走过这里的中国人心中...... 伟大的红军将士们,这盛世如你们所愿,山河壮美,国泰民安,你们永远和我们在一起!我双手合十放于胸前,向不同的方向深深鞠躬,心中突然升起强烈的冲动,我有什么理由不去追随这种信仰?
淹没于这大气的天地之间,我似乎是跳跃在山峦草地溪水间的精灵,穿越于时光的隧道,在历史与未来的碰撞中汲取着力量。
白色的车此刻就是我们飞翔的翅膀,在这片川西北高原的绿洲上,在这片素有“云端天堂”美称的高寒湿地草原上,我们继续前行,追寻心中的梦。
进入唐克,视野里有了成排的房舍,有了挺立的树木,绕过山丘,远远地看见先前露头的金顶便不再遮遮掩掩,露出了它下面褐红色的墙,周围气势宏伟的金色宫殿如众星捧月般将它守护,高高低低的房舍依山而建,错落有致的排布开来。我才惊觉,黄河九曲第一湾之畔的索克藏寺到了。寺院全名“索格藏扎西钦林”,意为“索格藏吉祥大乘州”,始建于1658年,属藏传佛教格鲁派寺院,而这里俨然就是一个笼罩于佛光中的祥和村落,世外桃源。
据传,唐克草原有个强大的藏族部落,之后“索日”(蒙古族)的部落也来了,在这片草原上,他们共同生息。一户藏族老两口,与一家儿女成群的蒙古人家成了好邻居。他抱养了邻居家的一个儿子,取名索母嘎居(蒙古族的男孩)。老人十分疼爱这个孩子,送他到西藏求学。 学成后他回到了唐克草原,建起了第一个寺院,宣扬佛法,祈福治病,为人消灾,送灵归天,深受群众爱戴。后来,蒙古人家要迁回老家,这里的藏族人民依依不舍,在大家恳求下,索母嘎居留在这里。一百年后,索母嘎居圆寂了,人们将这座寺院称为“索藏”(向蒙古族要的儿子),此后历代转世活佛都叫“索藏喇嘛”。这座寺院是华夏民族大融合的历史见证。
索藏寺前,白河(嘎曲)缓缓流淌,它是黄河上游一级支流。白河与黄河的传说,有很多版本。有人说黄河本一路向西寻找大海,因为白河深情呼唤,改道四川,相聚后一起奔赴大海;有人说黄河与长江是阿尼玛卿雪山两个女儿,遵照父命执行任务,约定相会大海。妹妹长江(挚曲)一出家门向南流淌,直奔大海。姐姐黄河(玛曲)进入若尔盖唐克草原时,被东南方的岷山主峰(松潘黄龙) 雪宝顶神山吸引,身不由己折向东南……幸亏父亲提醒,才重拾初心,为了滋润西北大地良田沃野,滋养这里的万物生灵,她坚定信念,携白河为伴奔向西北;还有人说,白河是黄河失散多年的女儿......
此时的白河,正情意绵绵的向前流淌着,恬静而温柔,毫不为自己的身份纠结,她也理解,所有的传说都包含一份美好的希翼。
转过几个山丘,视野里多了蜿蜒的银色飘带 ,如神龙见首不见尾,根本看不清来自何方,去向何处,是在慢慢汇聚?还是徐徐分开?天地间的画布顿时生动起来,充满了神韵与灵动,云蒸霞蔚......我无法判断这是不是黄河?我所见过的黄河浊浪滚滚,没有这般清丽婉约。一瞬间,车过山丘进到山洼,眼里就只剩下周围山丘上的绿草野花了。迷茫间,突然,丝丝缕缕的耀眼光芒点亮了眼睛,是黄河!她一路从容走来,宽阔的水面拥抱着大大小小的山丘,似一个个小岛分散在水中央 。而她看起来竟像被争抢分割开来的一条又一条水道,变成千条万缕。仰卧于河流中的丘状高原,此时如娇小的婴孩,露着甜美的脸庞,满足地享受着黄河母亲的滋润。陪伴在它们身边的红柳林,美美的将婆娑多彩的衣裙倒印在水中,映衬着水中的蓝天白云。秋风拂过,波光粼粼。
我们已进入黄河第一湾景区了。
我的耳边响起了家乡的歌谣:你知道天下黄河几十道湾,几十几道湾上几十几条船,几十几条船上几十几道杆,几十几个艄公来把船搬?……
天边云梯入口处,显示海拔高度3447米,此时才理解了李白“黄河之水天上来”的诗句。“神驹千驰连黄河,祥龙九回腾一湾”的对联静静看着进入扶梯的人们。扶梯最顶端连接着法螺观景台,这个型如法螺的观景台共三层,是观赏第一湾最佳位置,海拔3610米,法螺这一名号为这里增添了神秘的宗教色彩。不知何时起,僧人用海螺制造法器,故称为法螺,只有右旋海螺(逆时针旋转的海螺)才能做法螺。
进入云梯,你才发现,你正在电梯的移动中穿越黄河的文化长廊,仰头,古人对黄河的礼赞呈现在眼前;回首,那些美妙的诗句就在你的身后肩头。两侧高大明亮的观景窗户,把高山草原的壮美切割成一副又一副浓墨重彩的油画。
视野渐渐开阔,黄河似从远古静静地来,没有喧嚣,没有怒号,有的只是平静与从容。“黄河九曲天边落”,再妥帖不过的描述。
站在法螺观景台最高处,极目四望,那悠远的山,那温柔的草,还有那一座座白色的帐篷,陪你一起,凝神屏息的目送着面前缓缓而来,默默而去的水流,廖远而宁静。偶尔间,翻飞于水上的大型水鸟,留恋于草地上的马牛羊群,隐没于红柳、水草中的山鸡野兔和不知名的小动物们,应和着聚集在观景台四周歌唱的飞鸟们,划破了这种寂寥,原来,它们是在合奏,商量着为滋养了这片生机的静静流淌的水姑娘们伴舞。此时,白河与黄河就在它们与我的面前交汇融合,似情侣,如母女,像朋友,久别重逢后,相拥着翩翩起舞,留下一个长长的S型妙曼身姿,飘然沿西北方向而去。
我的眼前幻化出一湾一湾明晃晃的鱼塘,那是我的家乡土右旗沿黄旅游文化景观,她们与眼前灵动的湖泊竟然是如此的神似。雄浑的土默川黄河段,在灵魂深处与清丽温柔的九曲黄河第一湾是如此地一致,这便是炎黄文化的根脉。
忽然间,远处红墙金顶的寺庙变成了呼包鄂三角区黄河北岸路边渡假新村的红瓦白墙,黄河大鲤鱼的香味和二人台的悠扬阵阵飘来,蒙古包中响起了漫翰调的声音,忽远忽近......
打渔划划渡口口难,小妹妹坐船我的哥哥来搬。
河南面不如土默川好,搬上我的小妹妹两个人往回跑。
小风风刮得浪花翻,坐船容易哥哥你搬船难。
……
我瞬间痴迷了,突然明白,此刻我是想我的家乡了。黄河啊,你以奔涌的激情孕育了丰饶的土默川,土默川以炽热的胸膛浓郁了你的风采,鲜活了你的神韵。
沿着栈道缓缓而下,山丘间的庙宇佛塔此时就在眼前,另一侧的山道上,磕着长头行进的信徒此刻正高举着合十的双手跪在地上,不远处的帐篷里袅袅的炊烟正在升起......这百转千回的水,此时还在不声不响的流淌着,滋润着周遭的一切。很难想象这涓涓细流,有一天会凝成奔涌滔天之势, 汇入汪洋大海,而她所承载的精神也已深入到这个民族的血液经久不衰......海纳百川因着海的包容,成于川的执着,这该是世间最美好的双向奔赴之姿态......
流连于你的身旁,我只想轻轻对你说 : 感恩你!谢谢你!我爱你!黄河九曲第一湾!沧海桑田,你不改初心,一路前行,滋养着华夏子子孙孙。而我就是那个因你而繁茂的水旱码头边长大的孩子之一,你不会知道,你流淌过的古道是我们心中永远的思念。
温柔倔强的黄河啊,生生不息!
……
耳畔又响起了动听的歌谣:
我知道天下黄河九十九道湾,九十九道湾上九十九只船。九十九只船上九十九道杆,九十九个艄公把船来搬。……
王老师,在此,我还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们村子南边曾经的黄河故道的蓝色湖泊,早年已干涸变成沙漠,在近年修复绿色生态的践行中,又焕发了郁郁葱葱的湿地景观。您听后一定和我一样高兴吧?
2022.8.24
车辙
巩智颖
这片地被压得更实了,我的心也是这样。
我望着沥青公路上几条交错的绸缎出神,它们有的延伸到很远,有的来来回回不断,有的弯弯绕绕铺了一圈,它们有关我孩童时期的一切想象,也包含着我离开时所有的沉默。
我常透过家里那扇落地的窗户,看外面熙熙攘攘的一切,穿着和我那时一样校服的高中生们整齐划一地戴着查得很是严格的头盔,爱耍帅的男孩总是不把头盔上的扣系上,等执勤的老师一检查完就立马摘掉;骑着三轮电车接孙女的爷爷,常常看不见她在后座迎风露出的笑脸,孩子拍拍爷爷的后背,说是要吃路边吆喝着的那家竹筒粽子。不怎么宽敞的小路也总是因为这样被堵的只剩下喇叭声响,响声随着这些车轮后密密麻麻的绸缎飘忽,时高时低,时有时无,却总是落入我的耳蜗。
电动车走过的车辙里时常翻涌着什么,不是尘土,不是泥泞,是我充盈在这一条又一条弯曲或圆滑的线时的满足。在这座小城里,骑上它的人们,最惬意。后座上常载着最要好的伙伴,趁不注意,我一拧把手,她的脸便贴在我的后背上,紧接着就是一段闹不停的路。我也常坐在母亲的后座,在某个夏日的夜晚上街兜风,车子骑得快了,我就站起来扶着母亲的肩,她也惯着我这样,顺势把速度放慢些,我说着平日上学时有趣的日常,讲到精彩之处还晃两下,母亲歪头看一下我,我便又回到后座,从后面揽住她的背,微微把眼眯了起来。车子在一个路口处停下,我睁开眼回头看那条清晰且明亮的车辙,它们刹那间盘绕成几条彩色的绸缎,穿过每一个街角,飘过每一盏红灯,停留在我记忆里的路上。
后来换了一座城市,去读大学。报道的那天,父亲开车送我,路程有些长,我坐在后面,爷爷奶奶坐在两边,一路不停地嘱咐着我,母亲也在前面说着,但却很少回头看我。车窗上飘落下来好似安排好的雨滴,断断续续地发出声响,顷刻间发觉它们像我藏起来的泪花,接连在路上泛开涟漪。我看向地上那打湿的车辙,路面越发加深的颜色却试图掩盖住它,明净的像是一块玻璃,光滑并且空白。我猛地回头找那些彩色的绸缎,它们也混合着雨气黏在了地上,我从未那样乞求过风,那阵少年拧动电车把手扬起的风,车子越开越远,我知道,风吹不到这,它终究无法延伸了,在这座半岛的边缘之上。
这里刻不进我的车辙,不是因为它总是上坡又下坡的陡路,不是因为它潮湿又松软的泥土,是那些绸缎飘不进这里。我看着眼前一股接一股涌来的声音,揉了揉眼中视线停顿后的干涩,终于看清了这片车辙消失的地方,是无尽翻涌的蓝色,是与它相斥的海,它怎能是有车辙的,它总归是飘不进来的。我呵了口气,因为是在冬日便眼看它划成轻盈的样子散在了夜里,直到最后一朵打在岸边的浪花也迟迟没有叹息。
我常在这座陌生的城市里发呆,看着路上排列整齐的车子,没有哪一辆的车轮后面牵引着绸缎,没有哪一条小路上能塞下那样声调不一的喇叭。直到寒假回家过年,我早早买上高铁票,看着目的地上醒目又熟悉的两个字,一阵风掠过,好像硬是吹着些什么,又猛烈了些。我坐在靠窗的位置,看着一旁的轨道,它们嵌在一块块石子上,生硬的很,仔细看去,轨道上面像存留着某些待解读的代码,越远处的那些越好解。等到列车的车身开始微微震动,我的视线也在空中停滞了一下,每当列车前进一点儿,轨道就消失一块儿,它们接连解锁出答案,编织成一段又一段简洁的线条。车开的越久,这些线条便依偎成一簇,风一来,就有了颜色,眼看着它们飘了起来,我又看见原先黏在地上的那截,便是从这里消失了去,那段因不舍而飘扬的绸缎,那条因扎根而结实的车辙。
一出站,老远就看见父亲在挥手,上车第一件事就是回奶奶家吃饭。老家的路也总是不平,坑洼的地方颠簸几下也就习惯了,但任其颠簸,我总能看清那条车辙,沿着车子向前的地方延伸去,它也总如我记忆里的绸缎那般,飘扬在身后扬起的风里。远远望见老屋烟囱里飘出去的白烟,这定是奶奶又在柴房里做好了饭,等我回去。
通往罗马的路有很多条,但通向终点的路仅此一条。我会遗忘掉最后一朵浪花的叹息,我会记不得那天下起的细雨,但我总叨念那些宽窄不一的小路,那个站起又坐下的后座,那条轻盈又沉重的轻烟。我从这里离开,却总期待回来。那如绸缎般的车辙,是飘扬在上空的雀跃与欢心,是镌刻在大地上的牵绊与长诗,我们有心照不宣的默契,有听来荒谬的约定。我又站在那半岛的边缘,看向海水,在夜里。月光总把潜伏在海底里的那条波纹照得最亮,像一条褪去多年锈迹的轨道,我在心里大胆喊出声音,它便涌上岸来包裹住我脚边的细沙,试图打湿这片风吹的金黄,我望着它流动的颗粒,视线便模糊了。
我在海的这片听到回声,沿着深埋于地下的不知名轧痕,我寻着它扎根的无数条分支之一,回到那扇落地窗前,传来路边接连响起的吆喝声,风又吹了起来。
巩智颖,山东淄博人,鲁东大学文学院大二学生。散文《三千公里的想念》荣获“第二十届世界华人作文大赛”(中国赛区)二等奖、诗歌《雨的罪臣》获第八届校级“梦笔生花,贝壳蕴珠”征文比赛优秀奖。喜欢用文字触摸世界,感受笔下延伸开的广阔。
[ 随感 ]
寻 梦
佳丽
年少的时候,我总是期待,期待着有一日,我可以勇敢地,面对面地,温柔地,对每一个曾经让我觉得温柔相待的人,说一声谢谢。也许只是因为一句偶然的鼓励,也许只是因为在心情如溺水时的一句劝导,也许只是因为我年少轻狂时落下的歉意。岁月如刀,已经刻花了我的记忆,我不能确切说出这份执念的来由。
不管怎样,我有着这样的执念,我期待这样一份邂逅。在数十年之后,也许,对方已模糊了记忆,但我只想像清风拂过,漫道一声:别来无恙。
终于,在茫然而过的岁月里,逆流回溯,找到了那最初留给我温柔记忆的容颜。也许,我已忘失了初心,但我需要抱着感恩,去还经年不曾褪色的夙愿。
桃李芳菲日,春风送暖时,我不曾春风得了意。但是,我踏春风归来,桃花依旧,人面却已变。当面对面的一刻,才惊觉时光总归是无情的,记忆里的青年才俊,有着温文尔雅的容颜,有着卓然于人群的身姿,此时竟已微驼了背、白了鬓发。而我,被饱含的惊喜,软了心,迷了眼。
觥筹交错,欢颜淡泊,一切之间,萦蕴着莫名的熟悉与温馨。低沉缓慢的言语,诙谐宽和的个性,似乎于一瞬间,我又被带回到十七八岁的课堂。那样固执地仰慕着这一个似乎很远又仿佛很近的人,那样任性的、狂热的开始爱上了每一堂课。
一别经年,相视而笑,含着几分流淌在心底的缱绻,也有几分的陌生忐忑。我品味着这样的情致,感觉自己又回到当年小儿女时的赤诚与幼稚。
轻轻的,我踏上来时路,耳边传来张国荣的歌声,婉转缠绵,令人失魂。
“总是容易被往事打动,总是为了你心痛,别留恋岁月中,我无意的柔情万种......”
是啊,也许人生的柔情万种都是无意间留下,划破时空,当年那个织梦的女孩,那样偏执的想着“我要用一生的时间来仰慕你渊博又温柔的模样”。而你,能动容且温柔的说谢谢,于我,已是前世修来的善缘!
有一天我会知道,人生没有你并不会不同。但我想让你知道,我依然要用一生的时间来仰慕你的辛勤与伟大,我依然恪守着十七岁的誓言。
我留着年少的梦想,带着微笑,轻轻的,对你说一声:余生安好!
轻轻的,不敢惊扰你的生活。
(2022.6.1)
作者简介
佳丽,本名贾永丽,内蒙古包头人,毕业于内蒙古大学外语系,内蒙古公安厅情报指挥中心工作。爱生活,喜读书,勤写作,善思考。于平凡而又紧张的工作生活中,活出自己独特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