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是儿登天的梯
戚思翠
“那是我小时候,常坐在父亲肩头。父亲是儿那登天的梯,父亲是那拉车的牛。忘不了那粗茶淡饭将我养大……”午憩时,忽自窗外飘进这首歌。一曲未终,我已泪流满面,睡意全无。再次想起我那离世13个年头的父亲。
我的父亲虽是一个卑微的农民,但他用那无与伦比的胸襟、难能可贵的精神,为我们兄妹四人撑起了别样的天空。现如今,我那二兄一妹,一个是公务员,两个是高级教师。而颇为逊色的我,也能在各大报刊杂志网络上发表几百万文字。一想起在那个苦难不堪、衣无遮体的岁月,在那个“吃了上顿没下顿”的饥饿年代,在那个被人指骂“穷八代”的日子里,我那含辛茹苦的父母,硬是“咬紧牙关”、“勒紧裤带”,“砸锅卖铁”也要坚持供我们读书!
我不是诗人,但我觉得父爱如诗!我不是歌唱家,但我感到父爱是一首歌!我更不是作家,但我懂得,父爱就是一篇最经典的美文!一句话:父爱如天!冰心老人说过,父爱是沉默的,如果你感觉到了,那就不是父爱了。母亲的爱都在温柔的言语里,而父亲的爱都在沉默里。哪怕是落泪,也是在儿女看不到的角落里。记得我十岁那年,正逢“文革”。生日那天,家徒四壁,下锅米都是借的。暮春,风雨萧瑟噩梦连绵的夜里,恍见一瘦高黑影闪门而进,一眨眼,便又悄然无声地消失于门外的雨幕中……翌日早才知,被指认“走资派”关押的父亲(生产队队长),夜里被好心的看守放归,给我送来一个我梦寐以求的生日礼物——五分钱一支的带橡皮擦的铅笔。后来,那枝笔一直用到初中毕业。
同年九月,父亲“平反”释归。当他身心疲惫、头发零乱、胡子拉碴、满面沧桑地匆匆走进家门,一眼瞧见我病恹恹地瘫在那,喘着粗气,咳嗽不已,不能动弹,便一个箭步跨至我跟前,一把将我搂在怀里,热泪簌簌滴落在我的脸上……当母亲对他说我已瘫几月,一直治不好,现又高烧不止时,父亲一言未发,急忙转身出了门,直至黄昏才借回了一笔钱。父亲背着我,踏着暮色,疾步如飞地到八里之外的乡镇医院。不巧途中,遭雷阵雨。为了不让我被雨淋坏,父亲默默地脱下自己的上衣,裹在我头上。雷声隆隆,雷电交加,大雨倾盆……雨点无情地抽打在父亲光秃的脑门上,他却赤着脚蹒跚在崎岖泥泞的路上,一步一滑、一颤一歪,连连打着喷嚏,艰难而坚毅地往前挪去、挪去……
达·芬奇言:父爱可以牺牲自己的一切,包括自己的生命。那次到了医院,我才发现父亲的脚被泥路上的玻璃划破淌血……当医生宣布我生命垂危,急需输血时,父亲一声不吭,毫不犹豫地伸出他那骨瘦如柴的膀臂。而抽完血后的父亲,因心力交瘁昏迷不醒。可当时的我,很不懂事,认为父亲给我的血,就像他平时从衣袋里掏出一块水果糖给我那样简单!看父亲因疲劳而“睡”着了,自己却似能站立起来,甚开心,很惬意。更不懂什么叫父爱,一味地认为父亲所做的一切,理所当然,很正常,很平淡,像鸡毛蒜皮一样。
父爱如山,高大静默;父爱似海,博大深邃。父爱如伞,为你遮风避雨;父爱似雨,为你濯涤心灵;父爱如灯,为你指明道路。在那极度困窘的年代,作为长女的我,不得不辍学进厂打工。六年后,家境变好,只剩我一“泥腿”之时,父亲对我说:“大丫头,抽空看看书,我要让你进城读书!”已近婚龄,早丢书本,四处奔波的我,失望地摇了摇头。但父亲硬是瞒着家人,跑断了腿,亲自为我报考城里一所化工技师学院,使我如愿以偿进城读书,成家立业。当我的经济状况远不及兄妹时,父亲总像压着一块“巨石”,他常与老邻居喝酒喝高,声泪俱下地说着那句“老掉牙”的话:“手心手背都是肉啊!我对不住大丫头,没能让她上大学,她应该是…是……”并千方百计地接济我,“号召”兄妹们给予扶助。为此,常使我感动、愧疚得泪流满面!
父爱深深,父爱无言……一晃,我年已花甲,回顾人生历程,跨越了大小沟坎,虽没实现“梦想”,但看看如今的日子,衣食无忧,生活稳定,家庭温馨。扪心自问:哪一步不是踩着父亲肩膀走过来的?如果说,今天我的日子过到了天上,那么,父亲就是那登天的梯!在父亲节来临之际,真想大声对着苍天哭喊:“亲爱的父母,您们在哪里啊?女儿好想您们!下辈子,我一定还做您们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