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人的风景

原铁二师 郑焕清

前天外出乘地铁，在转乘扶梯上见到一幅颇耐寻味的风景。一位年长女士，满头青丝精致打理成球状，如同钨金皇冠，庄重而高雅地顶在头上。但发根的“雪际线”表明那是染色而成。她前面不远处，一位年轻女孩，披肩白发在地铁漩流中随风飘动，乍看“疑是银河落九天”。白发下却有缕缕青丝，显然白发是刷染而成。青丝白发，各有所爱，个性、自由使社会生活丰富多彩。但长者慕青丝，少者喜白发，这反差鲜明的生动画面，让人不禁想起奥斯卡金奖短片《邻居的窗》。

中年夫妇杰克和安娜，带着3个孩子，成天忙于家常琐碎，日子单调乏味，生活缺少激情。无意间看到客厅对面窗口内的年轻夫妇，正在卿卿我我，亲热如火。邻居的举动引起杰克夫妇的好奇心，时不时偷窥对面窗口，发现访客不断，周六还开派对，生活显得十分幸福、浪漫，让他们羡慕不已，偷窥邻居成为他们难得的放松。但长久偷窥，他们对自己的生活越来越不满意。看到杰克呆呆地望着邻居的窗，一脸羡慕，安娜终于爆发，抱怨自己成天像个陀螺，头生白发，乳房干瘪，生活了无兴味，别人却幸福满满。从翩翩少年到苍穹半谢的杰克，没有争辩，他理解妻子的苦衷，并轻轻地拥抱了安娜，日子重归平静。又一个圣诞节来临，对面邻居却未开派对，男的好像病了，不断来人探视。一天，突然女主人哭泣不止，男主人被白单包裹，抬上了救护车。安娜忍不住跑下楼，对面邻居女主人见到她，便说“你是3个孩子的母亲吧？我丈夫身患癌症，我在家陪伴护理。看到你3个可爱的孩子、健康的丈夫和你们忙碌的身影，我们羡慕不已。我们渴望像你们那样生活，但却是无法实现的梦想。感谢你们给了我们温暖和力量”。两个女人泪流满面，深深相拥。安娜回到家里，看到闹腾的孩子、满地玩具、等她做饭的丈夫和窗户射进的阳光，心中升起一股温暖。

诗人卞之琳说：“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下看你。明月装饰了你的窗子，你装饰了别人的梦”。其实，每个生命都有别具一格的灿烂，每个人生都是独一无二的风景。你之所有，可能正是别人的梦寐以求，你不以为然甚至自惭形秽的东西，可能正是别人羡慕不已的美丽风景。但人生欲望往往无法满足，所有美好，久了，便会审美疲劳，甚至自觉累赘。因此羡慕他人的风景便是世间常态，欣赏和吸纳别人的风景也就成为人生动力。

我赞赏善于发现和吸纳别人风景的行为，能看到和欣赏别人的风景，并吸取精粹来丰富自己，才可能升华品位，壮丽自己的人生风景。盲目自恋，坐井观天，抱残守缺，永远难有人生的斑斓色彩。见贤思齐值得赞赏，见异思迁也无可厚非。但若“繁花乱入迷人眼”，不分好坏，不辨香臭，盲目跟风，低俗模仿，不仅会迷失自我，甚至东施效颦，贻笑大方。这样的“前车”历史上屡见不鲜，邯郸学步便是一例。

燕国人听说邯郸人走路姿势很美，就像时下大街上的白富美，玉树临风，翠步摇金，引来抖音频顾，流量陡增，便不远千里到邯郸学步。殊不知好姿势是颇需含金量的，结果不仅没有学会邯步，而且丢失故步，燕人只好爬着回去。留下“寿陵失本步，笑煞邯郸人”的千年遗憾。这遗憾史载不鲜，现实生活中也随处可见。人群中常见盲目跟风，低俗模仿，不伦不类，以丑为美者。发展中常有一哄而起，跟风随流，生搬硬套者。今天谷热，你光谷，我创谷，他药谷。明天集群热，A建高端产业集群，B建健康产业集群，C建电子产业集群。后天都热，你创新之都，我生态之都，他制造之都…但浪花过后，大多谷影缥缈，集群零落，都市依旧。更有甚者，不珍惜自身拥有，把自己的优势丢了，盲目崇拜别人的风景，把伤疤当花朵，把腐朽当神奇，对其精华却视而不见，避而远之，结果比邯郸学步还糟，不仅步履蹒跚，甚至不知何去何从，路在何方。

对于世间风景，前人多有感悟。北宋词人晏殊说，“满目山河空念远，落花风雨更伤春。不如怜取眼前人”。山河浩荡，满目锦绣，风景无限。但风雨摧春，花红易衰。何必空想远处的美好，空念别人的风景，请珍惜眼前人物，珍惜当下，珍惜自己的人生风景吧。苏轼更是透悟人生，“庐山烟雨浙江潮，未至千般恨不消。到得还来别无事，庐山烟雨浙江潮”。人们常常因痴情远处的风景，别人的风景，迷恋那些得不到的东西，而忧恨不已。但当你看过后，得到后，仍然还是“庐山烟雨浙江潮”。世间最美好的东西，是得不到的东西，一旦得到，不过尔尔。距离产生美，苏轼不愧为千古美学大师。

人生风景丰富多彩，人人都有动人景色。面对世界万花筒，既要学会欣赏吸纳别人的风景，又不要迷失自己的风景，珍惜当下，珍惜眼前，做最好的自己。不是高仓健，无需太深沉，不是刘德华，不必太潇洒。我就是我，活出个性，活出尊严，活出风骨，活出芬芳，你的生命就会灿烂，你的风景就会迷人。人生如此，兴城安民何尝不是如此。

作者简介：郑焕清 1968年3月入伍，原铁二师八团战士、排长，军务参谋、连指导员、营教导员，宣传科理论辅导员、政治处副主任。1984年3月转业，先后在县、市党委、政协机关工作。2015年退休。现居武汉。

槛外人2023-6-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