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 话 六 月
文/赵玉文

六月的空气蕴含着香甜,植物的成熟诱惑了几多生灵之欲望,包括飞鸟、灵长动物和顶级人类。朵朵白云或许也受到感染,一会儿变黑,一会儿变红,尤其到夜间,把月亮逗得时隐时现。每遇六月,我便会生出一种情愫,不是麦粒破穗释放的喜悦,亦不是柿子开花展现的娇美,是杏,是那让人闻之舌根下禁不住浸出酸水的青果,咬后甘甜入肺的黄杏。她们正以丰腴的身姿,像舞台上性感的模特从绿叶间裸露出来,等待来客青睐。
表弟杨宝玉打电话让我去他杏园吃杏。

与杏结缘是在上初中时,邻村磨子沟,离学校5里地,沟里长满山杏,不知是谁窃得信息,中午时刻,我们几个男生偷偷跑去光顾,太阳正毒,脊背如烤,荆刺遍地难行,及至寻得,喜上眉梢,山杏个虽不大,却酸甜可口,噼噼啪啪先吃个痛快,如饿虎扑食,一个个吃得直到吐起酸水。下午上课,心难收回,趁老师不注意,相互出鬼脸,还偷笑。同学炫耀,招去更多人,泛黄杏愈显匮乏,为搜寻黄杏,同学们满山跑,以致误课,几日后被老师发现,严厉处罚,每天放学不让回家,开会做检讨,写检查。老师让写偷杏原因,有写喜欢吃,有写为了玩,还有的写给自己弟弟摘,而我是吃不饱饭,肚子饿,其实我亦喜欢。此后多年再没踏进磨子沟,虽如此,当时趴在树上摘杏情景时而出现,那猴子样敏捷动作至今深感自豪。
表弟的杏园,是近些年才发展成规模,三十年前是一片黄山,改革开放时以年交150元承包下来,当初谁都看不好这地方,认为我表弟欠考虑,就连弟媳也强烈反对,光秃秃的黄山没路没水,种庄稼更是白搭。而表弟却信心坚定,毫不含糊,这也许印证了人们说的众人看好的事再去干为时已晚,看好养猪都去养,价格轰然掉下,看好喂鸡都去喂,鸡蛋不值钱了。及至表弟把黄山变成花果山后,人们议论表弟有先见之明,或许有高人指点,有说表弟命运好,干什么都成,而我说表弟凭得是实干,凭得是坚韧不拔,不怕苦不怕累,硬是靠一双手开辟出一条致富道路。
为了干活方便,表弟在山上搭建了草屋,垒了灶台,一锅一碗一人靠着一台半旧拖拉机,每天挖土造田修路,吃住山上,一个月不回家一次,弟媳心疼表弟吃不好,过一段时间就蒸些馍送山上。表弟还散养蛋鸡,早晨放出,夜晚收回,几百只鸡咯咯嘎嘎,寻虫吃草,好生热闹,笨鸡蛋价格高,受人欢迎,每天有人寻来购买。有了柴米油盐生活保障,表弟造田更有了底气,十年如一日,终把黄山变成梯田,修建大大小小平地四十余块。
表弟杏园有桃树,果树,但多半是杏树,品种金太阳个大肉甜,每到六月,满山一片苍绿,那黄澄澄的杏子一嘟噜一串串垂钓在枝头,用古人诗句来形容尤为形象:“压架藤花重,团枝杏子稠”,“重来却怪旧游稀,绿满郊原杏子肥”。有性急的杏,未等来客,离枝落地,寻根问祖。看到落地黄杏,我便想起集体时代晚上打麦,我们生产队打麦场在南村边,一户人家门外有棵杏树,杏子发黄日正与我们打麦一个时间,白天户主老头看守不得下手,到了晚上就是好机会,我们把打麦机停下,几个小伙揣石摸进杏树,对准树枝“砰砰”投出,接下来便是一阵“雹子雨”落地声。黑影里,几人慌忙猫腰去拾,因光线太暗,瞅到黄点便是杏。每人捡到十余个,高高兴兴一边吃一边返回打麦场。当时感觉那杏简直太好吃了,那个年代出钱也买不到。后来两天,我们又如法炮制,结果到第三天晚上,正要投石,被户主老头一声喊,吓得魂飞魄散扭身跑掉。

往年开车去杏园是土路,今年路面全部硬化。由202省道拐入胡雷方向,闪过寺沟口,往西二百米便是通往杏园的路。担心车多路途不便会车,七点多钟便开进杏园,尽管如此,仍遇到比我更早的车下山离去。
表弟杨宝玉正立在门口看着来车,他的精神特别饱满,还带着几多喜悦,他说已经走了两拨人,一会儿人更多。我说我以为我早!表弟在山顶建了一排新房,咋一看以为是什么基站,弟媳和我妗子也都住在这里,这儿俨然一个家的格局,吃穿住与家无二样,还有电脑电视空调,山下打了一眼机井,井水清纯甘甜,直接抽入山顶水窖。看着表弟的杏园与房屋,吸一口清晨的山风,心里油然生出一种世外桃源之感觉,问表弟,表弟笑笑说,只是觉得累。问我妗子,回说这里比在家清净。

进入杏林,心荡神移,那一棵棵杏树像一个个全副武装战士,它们排列在主人用汗水铺垫的黄土上,挺拔伟岸神圣,正以胜利的姿态,向主人汇报自己的战果,丰收在望,硕果累累,那黄里透红的杏子真像一颗颗小太阳在空中摇曳,释放着甜美。鸟儿顿足欣赏,风儿走过留恋,六月的时光被渲染得如醉如痴。

【作者简介】赵玉文,男,石家庄市井陉县人,1960年出生,高中毕业。作品小说、散文多见于《天津文学》、《太行文学》、《当代小小说选刊》、《燕赵农村报》等,更多作品在《天津散文网》、《浩缘文学网》发表,一些作品曾或优秀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