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荐读亚楠散文诗《雪以微弱的潜能抗拒喧嚣》(组章)
亚楠:本名王亚楠。在《诗刊》等报刊发表作品200余万字。
在雨中
忽然袭来的一场雨,在沉醉中唤醒记忆。夜之眼聚集秘密,大地被推向辽远。而风忽高忽低,用看不见的手把夜幕拉开。一种撕裂的疼痛,仿佛河水击打堤岸,在幽深的冥想中坠落。
这时,我穿越黑暗,用头狼的目光索巡,用孤独抵御孤独。这是谁的声音?听啊,夜雨漫过记忆,在如泣如诉的苍凉中,目睹一朵花凋零。而空阔拉长梦幻,我就是我自己的影子。而雨幕中,那些老榆树正收回思绪。我想,在这个雨夜,它们都释放了自己。
谁也活不过一棵树
一棵老树伫立风中,默默地凝视远天。夕阳映红了它的眉宇,树叶轻轻飘落。粗糙的虬枝,仿佛已失去昔日的柔韧。可是,三百年风雨,只是让它有些疲惫。哦,也有些苍老了。看那满目沧桑,早已刻在它宽阔的额头,没有人知道,此刻,忧伤正在它的心中驻足。其实,树的一生寻常:淡泊,宁静——所有的日子总是如此简单。沐浴晨晖暮霭,尽享大自然的教诲。屹立天地间,坦坦荡荡,任狂风暴雨,烈日炎炎,无怨无悔。纵然老了,目光黯淡,神态迟缓,也要挺直胸膛。或者在苍茫大地上,把最后的温暖留给人间。啊,就像一棵树那样,只为大地的澄澈和光明……
江南雪
忽然到来的雪,似乎也有它的秘密。北高峰依旧雄峙在那里,仿佛一座巨大的灯塔把西湖照亮。而这时,残荷依稀可辨。曾经的繁花过去了,在时间长河里,没有人能够躲避死亡。所以,这场雪来的缓慢,抒情。
你就看吧,寒风吹彻,潮湿的空气中,唯红梅数点,在寂静的黄昏簇拥辽阔——这是生命演绎的梦幻啊,若内心的闪电,明亮而惊怵,拥有悲悯的力量。但它并不改变什么。因为,江南雪以微弱的潜能抗拒喧嚣,也以此完成万物的生长……当我遭遇这样的雪,就会感到,杭州敦厚的根脉宛若时光,它所拥有的养料来自历史,来自文化,来自神话和传说,而那些丰沛的雨水,就是它的疆域和眠床。
澜沧江
亿万年如斯。澜沧江在语言深处,就这么用墨绿色光捕捉人类丢失的记忆。沿着水流的方向,穿过热带雨林,我便进入了南国花季。一只只孔雀踱着闲步,若举重若轻智者,神态安然。有时,它们也会用另一只眼看世界……
也不知道这些鸟是否怀揣疑虑,但见它们昂着头,用目光说话。这时候,云层里投来一束光,把斑驳陆离的花海烙印在湖水中。可是,澜沧江却又忽然折回来,就像一只行走的蚂蚁,突然调转头,驰入了相反方向。
而江水润育的山谷,铁树开花了,有如梦幻,葳蕤而痴迷。我知道,此时此刻,它们正用舒展的语言,诉说前世今生,也诠释着一朵花古老的奥秘。
(原载《中国诗人》2022年第3期)
写作手记:当大自然纷繁的物象在我们心中激起波澜,并如影随形一般挥之不去,那么就说明了诗意和灵感已经被点燃。万事万物都在以自己的方式和逻辑伴随着我们,身处其中,自然也少不了与它们发生或这样或那样的纠葛。问题是,就看我们怎样从中寻找出人与物之间的相同部分,从而使我们创作的驱动力得以伸展。就此而言,我的散文诗作品就是大自然中万事万物在内心的净化与投射。
《散文诗年鉴》(2022·荐评卷)选稿作品(16)
——荐评龚志华散文诗《低处的安然》
张新平
湖南散文诗人龚志华与我相识多年,虽未相见心却相通,因为我们都经历了大工业背影时代。《星星散文诗》2021年第8期发表了他的作品《低处的安然(二章)》,我读后甚是欢喜。诗写者的想象力,赋予这组散文诗的灵气与活力,读起来不沉重,也就是让人愉悦,有轻盈质地之美感。文如其人,正是诗人的品格与文字功力以及有趣的灵魂,笔下的作品也就有了思想,有了个性,有了色彩与趣味。在《树》这章散文诗里,诗写者对“树”的赞美,不是空洞泛泛的,而是发自内心的感知与感恩,发出高山仰止般的赞美与认同。“称为朋友的树,我认为是坐着的。这适合沉默。在平常的阳光里,一棵随随便便的树,也会口吐芬芳。这样的树,从来不会拒绝一个在树下寻找安静的人……”独特的想象力营造出诗趣氛围,然后跟着内心的感觉奔突。“我与树的最惬意的相处方式,就是躺在树下,什么也不想。是啊,终究会有那么一天,我们都会躺在树底,然后,慢慢地变成另一棵树。”诗作为一个特殊的生命美学空间,应当是心灵的度量衡。诗写者通过诗性符号,连结起那些隐秘的意识与存在,在形成审美价值判断的同时,也重新确认了自我。华兹华斯说:“诗人绝不是单单为诗人而写诗,他是为人们而写诗”。《听月光》这章散文诗的诗境,正是人们所求不可遇的。“月光需要倾诉。我就是倾听月光的人。敞开心扉的月光,用她清辉的暖色调,向我说活。安宁的月光,我听月光时,树在听,河流也在听。月光说出风与温暖,说出花草暗香们的弥漫。这么丰盈的月光,用闪烁讲述夜空下的故事。月光下踟蹰的人,得到了安抚。月光也在安抚我。月光给了我宁静。我有了内心的旷远与深邃。”一种超越性的体验,使诗的场景化更有拟真性,有比现实更现实的深刻性。“月光的心事,需要释怀。月光在倾诉沧桑,月光飞起来了,转入更深的皎洁。而我是已释怀的人。清清朗朗中,我听到了月光的依恋。倾诉的月光,宛如你的呢喃。”这类诗意象幽雅而风趣,深浅有度、雅俗可耐的审美取向,就是这样的撩人。
附:龚志华《低处的安然(二章)》 龚志华:70后。湖南作协会员,作品散见《湖南文学》等报刊。
树
称为朋友的树,我认为是坐着的。这适合沉默。
在平常的阳光里,一棵随随便便的树,也会口吐芬芳。这样的树,从来不会拒绝一个在树下寻找安静的人。
在黄昏的巢穴中,鸟也微闭眼睛,享受着一棵树的种种好。
我与树的最惬意的相处方式,就是躺在树下,什么也不想。
是啊,终究会有那么一天,我们都会躺在树底,然后,慢慢地变成另一棵树。
听月光
月光需要倾诉。
我就是倾听月光的人。敞开心扉的月光,用她清辉的暖色调,向我说活。
安宁的月光,我听月光时,树在听,河流也在听。月光说出风与温暖,说出花草暗香们的弥漫。
这么丰盈的月光,用闪烁讲述夜空下的故事。月光下踟蹰的人,得到了安抚。
月光也在安抚我。月光给了我宁静。我有了内心的旷远与深邃。
月光的心事,需要释怀。
月光在倾诉沧桑,月光飞起来了,转入更深的皎洁。
而我是已释怀的人。清清朗朗中,我听到了月光的依恋。倾诉的月光,宛如你的呢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