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驼项的情结
文/李红
那个清晨,微风拂熙,旭日临窗,那份心酸的往事似乎又找到了家。我坐在桌前,凝视, 那张铺平的白纸清晰的格线氤氲着熟悉的味道; 凝神,回忆着那些怅然、伤心、欣喜的往事; 凝思,“崖壁陡似削,山石横如断。” "噫吁嚱,危乎高哉!”,此时的我,一遍遍品味着骆驼项的气韵,一遍遍琢磨着骆驼项的特点。我眉头微蹙,轻抿嘴唇,左手轻轻按压纸张,右手拿起久违的那支钢笔,回忆随着笔管上的余温渐渐散开……
古时候的造山运动,同时铸造了澄城茨沟大峡谷和峡谷东面高高凸起的大山梁,人们称之为“乳罗山”,背面的山下便是一望无际的寺前大平原。鸟瞰乳罗山,北半部为枣园塬,最高点系吴家坡的相国庙。记得表哥曾自豪地给我介绍相国庙的来历,那时的我只能望洋兴叹。一次机会,我来到吴家坡,走进相国庙,顿时感觉好似一泓清冽的泉水缓缓而来,漾开,奏成了另一种美好,耳边不由响起“济困扶危行侠客,清歌一曲至今传。”多么希望回到那个时代,聆听美妙的乐音,多想对你说,你的声音浸润了多少干涸的灵魂,你的声音敲开了多少紧闭的心门。走出相国庙,向南方望去,只见南部分为白家塬,韩家庄等,最高点为白家塬,在两塬之间,有一“V”型沟壑地带,犹如骆驼的脖颈一般,故当地人称它为“骆驼项”(hang)”。沿途走来,这里地貌幽邃,塬坡多,沟深土松,是南、北两塬的必经之路,用一条简易小路相连接,小路细如钢丝,站在上面,立刻会感到头晕目眩。据说,因早年发大水所致,骆驼项所在的岳家城村(习惯上叫“钥匙嘴”)西南方向形成了多个大小不等的地坑,坑深三四米到十余米,坑与坑之间有的地方仅有不足二尺宽的隔梁,人们为了抄近道,便在此处踩出来一条羊肠小道去往南塬方向。小路虽近,但稍不留神,就会被掉进深坑。山沟里随时有狼出没。
上个世纪六十年代末,随着我国三线建设的蓬勃兴起,新建的西韩铁路经过此地,将两塬之间的沟壑用土坝高高垒起形成铁路路基,东西也适当加高加宽了之前的土路,形成一条可供车辆通行的简易公路,为醍醐至独店马村一带拉石头,拉白石灰以及南、北两塬人来车往提供了方便,由于火车的开通,山沟里的狼随后逐渐销声匿迹。
一次谈话,滴滴感动,在心湖漾开,圈住了时光的美好。表哥兴奋地述说让我看到了骆驼项的道路已今非昔比。原有的简易公路已硬化为宽敞平坦的水泥马路,像一条银色的带子飘向远方,道路两旁的树木葳蕤蓬勃,好像两排绿色的屏障,两旁的鲜花竞相开放,形成两条彩色的花带,小草呢?青翠茂盛,像一块翠绿色的毯子铺在路边,你一不小心就会走进油画里。眼前的这一切,又让我的思绪飘向……
骆驼项北段是吴家坡,南段是韩家庄。自他孩童记事,姨母就常常提起她曾经在骆驼项的心酸往事。姨母每次去娘家,最害怕的就是途经骆驼项,为了避免途中意外事件发生,大舅总是会牵着外婆家的骡子护送她回家,姨母常常称赞大舅的为人,同时又叹息大舅命苦。大舅没有文化,在家务农,还患有先天性唇裂症,后半辈子又因在一次粉碎机上铡草时被机器切断了一只臂膀,年老时,就拖着这样残疾的身体离开了人世。此时此刻,一位瘦骨嶙峋,驼着背,唇腭裂开,穿着褴褛衣裳的老人走进了我的心房,我唏嘘不已……
自从姨母家里先后有了两个表哥和表姐表妹以后,每年姨母都会几次带他们步行前往外婆家。途经骆驼项的羊肠小道时,他们都会手拉着手,咬紧牙关,提心吊胆的侧身慢慢往前挪,唯恐掉进深沟,走过去后,缓过神,才发觉通红通红的手心全是冷汗。那情景,真令人毛骨悚然,我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战。
他述说着,眼泪已情不自禁的旺满了眼眶。在三年自然灾害的“低标准”时期,牙牙学语的他,常常是啼饥号寒,嗷嗷待哺,姨母用仅有的一点麦麸子蒸出来的溜溜蛋让他们吃,大表哥,表姐,迅速拿着溜溜蛋狼吞虎咽般地吃起来。此时的情景,我仿佛看见了,姨母惊讶的眼神与孩子们的目光刚碰撞的一刹那,是既高兴又伤心。她的眼眸里闪着一丝光,大颗大颗的、一串串心酸的眼泪顿时夺眶而出。这泪水,像风很暖,像天很蓝,像云很轻。它饱含着一个伟大的母亲纯真的母爱!
滴入心脏的泪,有股痛彻心扉的痛,只能泪眼盼春光。哪个时候,姨母几次从外婆家回来途经骆驼项,都有一种突然想跳进深沟来结束自己生命的念头,看着身边几个可怜兮兮的孩子,她又取消了这个念头。此时的情景,我仿佛看见了那一刻,姨母的嘴角露出了坚定的微笑,她的眼神,有些释然,带领着她的孩子们返回到一贫如洗的家中。姨母啊,您的坚强,就像一首歌,奏得很美,浸得很深,飘得很远。
表哥十二三岁的时候,家里木质大锅盖已经破烂不堪,得知白家塬有一远房亲戚会翻砂铝锅盖,他和姨母徒步去了白家塬,这位亲戚将他家没有卖出仅有的一个残品铝锅盖拿出来修整后给了他们,告别后,他娘俩就轮流背着尺八撑的大锅盖走进骆驼顶,这时候,落日的余晖褪尽了晚霞的最后一抹酡红,已是灯火幽微之际,母子俩小心翼翼地手拉着手向前艰难地挪着,挪着……此时的我,仿佛看见了细密的汗珠从他的额头上一滴滴渗出,酸痛的感觉从颤抖的手臂传来,彼时的他像一片飘离枝头的叶,伤心,懊恼,疲惫,“我不背……”他嗫嚅着,姨母没有说话,看了他一眼,那一眼,柔和而又坚定。令他没有办法忘记……
这时,眼前笔尖在纸上游走的感觉还是那样熟悉,微微的酸胀感从手臂传来,却并不影响我继续投入我的杰作。我微微低头,似是不胜凉风的娇羞,细细的颤抖从指间传来,像一道温柔的闪电迅速传遍全身,那一刻我体会到了写作的快乐,我不禁莞尔,思绪又飘到曾经的那一刻……
吴家坡地处乳罗山半山腰,早期曾经是顺坡自然而建的一片片名副其实的坡地,如遇干旱,地里的庄稼颗粒不收;如遇暴雨,雨水便会带着地表上的粪土顺着坡势而下,直冲坡下平原,当地有一句顺口溜:“吴家坡里上粪哩,北党王家扎囤哩。”为了确保肥料不流失,村里开展椽帮埝,进行土地平整和水土保持工作,并号召大家割草沤肥,村周边及附近田间地头的荒草都被抢割光,无奈之下,他和姨夫带着镰刀,绳子步行来到骆驼项割沟边的蒿草,然后打捆儿,一路拖着回去交了任务。同村好多人得他们的信息后,也都先后跑到骆驼项割草。过后,听着人们对骆驼项的评价,他们一家人沉浸在快乐之中。可以说,骆驼项帮了大家一个大忙啊!
如今的骆驼项成了周围村民搞活经济的交通枢纽,那红红的樱桃,奶油色草莓,甜甜的金梨销往远方,人们奔跑在脱贫致富奔小康的征途上。
骆驼项啊骆驼项,你是一首叙事诗,一首抒情诗,一首朦胧诗,喜、怒,哀、乐,颦都是你无尽的韵味,你是表哥心里永远抹不去的记忆。
作者简介
李红,女,陕西澄城人。澄城县作家协会会员。小学高级教师,钟情于散文的写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