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追踪
文/胡永民
父亲的镰肘子
父亲仙古三十年,日今遥寝九龙山,孤独寂寞松涛伴,每忆音容泪湿眼,遗物镰肘话生前,谨书此文以怀愐。
镰肘子农夫皆知,叟壮皆用,亦称镰刀把,抑或是胳膊肘子延伸罢,总之祖祖辈辈皆如称。
父亲的镰肘子是祖爷传下的,经年己久,岁月莫追。镰肘子是槐木做的,结实耐用,但父亲却不让我们兄妹几人玩弄它,道不是怕镰片伤了手指,鐮片在麦收后就下架了,上些油,用牛皮纸一包,藏在了箱底。
镰肘子是祖传之物,父亲珍惜备至,以防损坏,以致心疼。
镰肘子二尺长,为加长型,割麦摊的宽,进度快。然而镰肘脖子却经日久磨损己细如手指,外行一镰下去就可折断,但最后还是毁在我这个外行之手。
尽管镰肘子用着悬乎,而父亲还是年年夏收用它割麦却安然无羔。
父亲割麦与众不同,别人都是早上趁凉,而父亲却早上在家磨镰片做忙农,谓之:磨刀不误砍柴功。吃过早饭天热了才下地,父亲自有他的道理,中午天热麦杆干,不挂镰,不伤家具。
你看他弯腰弓背,腰身一高一低随着镰刀的起伏,挥汗如雨,肩上的毛巾都能拧出了水,只听着“嚓一嚓”的响声,三五镰就是一个麦个子,身后齐整整摆了一地。
麦收田间人鼎欢,艳阳高照火辣天,社员喜开丰收镰,神鸟此间也莫闲,“算黄算割”地头旋,催人奋劲手不闲,头顶飞过布谷鸟,“布谷布谷”连声叫,只闻其声难觅形,声声凄历悲凉且悠长。
“噢!布谷鸟开声了,该种秋了!”父亲自言自语道,割麦的速度又快了,真乃是天人合一,鸟催人忙的季节。
别人割麦都带水喝,父亲却带一壶黄酒,他说黄酒解渴,人喝了有劲不上乏,故而每年麦收前都要做一缸老酒。
父亲割麦速度快,一中午要放倒八分地的麦子,相当一般人一天的工作量。
父亲年青时一到麦收季节,就伙同村里的同伴们胳膊窝夹一把镰肘子去外地下麦场,一天还能挣半斗麦的工钱以养家糊口,直至麦收结束。
父亲是一名淳朴的庄稼把式,睿智能干,勤劳质朴,不但割麦快,还会用钐子钐麦,一天要钐三亩地呢!拉钐子是技巧活,弄不好把握不好角度钐子就会伤了后腿,是一个危险活计。
钐片子要三尺长,上边有一张半孤形竹笼,右手握钐把,左手拉钐绳,钐半圈往后一倒,齐刷刷一排,宽幅二米,后边一个人跟着梱个子,效率是手割的二三倍。
麦收季节,龙口夺食,晴天抢收,阴天摞积,偶遇变天,摞积子就是生产队的重头活,集全队男劳大战场间,父亲又是摞积子首当其冲的能手,吃苦耐劳,干活有技巧,独领风骚,他摞的积子四棱见线,心子压的饱不偷懒,摞岀的积子不渗水,不瞎粮,队长就要他主持摞几个麦积垛,以保障场间的粮食安全。
父亲摞积子总是要我当帮手,醉翁之意不在酒,而是让我学技术,千叮咛,万嘱咐,头遍顺压,二遍倒压,边角要相连,不得偷机取巧,还说某某把积子垒倒了,把自个压在了麦垛下,成了庄稼人的笑料。
场间晚上扬场是家常便饭,白天碾,晚上扬,即供社员口粮,还要早交公粮,故而每晚必扬,父亲又是扬场的行家里手,凡事负责细致,多才富艺,他能在有风无月的夜晚将麦粒扬出,且麦糠中却很少有遗粒,每晚扬场都少不了父亲的身影。
父亲反复叮咛我扬场要不怕麦糠扎,不怕脚下滑,铣头要带劲,麦粒要高撒,力度高度要精准,意念集中手头狠,铣头不停脚跟稳,这样才能将麦粒分离出来,后来我也加入了扬场队伍,为包产到户打下了基础。
九三年父亲因病离我们远去了,父亲的镰肘子就传承于我,大包干时,自家的麦田收割我就成了主角,我不同父亲的是怕热怕晒,中午不割麦,只选早上趁凉,第一次用父亲的镰肘子割麦,是在一天早上,麦杆有些湿,我使劲往怀里撸麦,一不小心“咔嚓”一声,镰肘子从细处断了,我差点哭出声来,我爷留给父亲的镰肘子,父亲割了几十年麦,却断送在我这个不才之后之手,我懊悔极了,父亲的镰肘子再也不能割麦了,我用白乳胶将断裂处粘接挂在屋内高处无人够及的墙上。
它是我的传家宝,它承载着父亲的艰辛,渗透着父亲的汗水,凝聚着父亲的精神,每当我看到镰肘子时,眼前就浮现出父亲弯腰弓背,挥汗如雨割麦时的身影一一一

作者简介:胡永民,男,生于1951,中共党员,网名:乡野农夫,曾在基层从政近四十载,退职后从事文学创作,现有散文诗歌七百余篇,同时兼研玄学奇门遁甲,现为关中民俗博物院《神农诗社》理事;陕西丈八文化艺术馆特邀作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