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受访者:凸凹(成都市作家协会副主席、著名作家。)
采访者:池的(孝感市孝南区作家协会主席。)
编着按:5月19日~20日,成都市作家协会副主席、著名作家凸凹率宗亲一行15人回孝南寻根问祖,并交流文学创作。孝南区人大主任姚惠萍,区委宣传部四级调研员胡咏安,孝感市文联副主席、区文联党组书记兼主席周娟,孝感市文联副主席、市作协主席方东明及孝南文友热情接待并陪同出席活动。区作协主席池的、党建联络员陈清桥、副主席梅良雄全程陪同参观走访,与凸凹深入交流文学。
本文是池的对凸凹先生的书面访谈,涉及凸凹先生的家族秘史和文学创作情况。
01.
问:2023年5月中下旬,您与您73岁的大堂兄率宗亲一行15人回孝南寻根问祖。此行是您祖父祖母携三子离开孝南80余年后,首次组织的一个大规模的合族寻根问祖。宗亲15人来自长沙、成都、重庆、广州、福州、武汉六地,其中包含两名6岁的孩子。请简单介绍一下您的家族与孝南的关系。

(凸凹和亲友在凤凰天仙城游玩。)
答:祖父魏文汉,1900年出生在孝南区祝站镇八一村魏上湾,识文断字,在乡下务过农,但很早就出去了。武汉、上海、南京、太原等地方都去过。
后来,经人介绍,进入汉阳兵工厂,也就是火药厂上班。抗战爆发,随汉阳兵工厂辗转迁往重庆兵工厂工作。祖父祖母膝下有三子一女,只有他们的女儿也就是我姑妈一家,留在了武汉汉阳月湖堤,在码头上谋生。他们的三个儿子随他们定居重庆杨家坪,并在时间的流逝中于全国多地开枝散叶。八十年,一门五代数十人。
祖父退休后,多次与祖母回到孝南乡下,生活过好几年。大堂兄回到孝南老家插队当过知青。为躲“文革”武斗,我本人也在1968年夏天随祖父祖母,还有堂弟堂妹,一起回到孝南老家生活过数月。
02.
问:5月20日,你们宗亲一行回到祖籍地魏上湾,受到了八一村两任村支书和亲人的热烈欢迎。您应该是时隔55年重新回到魏上湾,请您回忆一下儿时在魏上湾的生活场景,再谈谈魏上湾今日的变化。
答:记忆中的乡下很清静,没有城里口号、游行、批斗、大字报、打砸抢和枪炮声。印象中老家很平,能看很远,挡住自己视线的,不是山川大地,而是低垂的天。不像四川,哪里都是山峦、森林,哪里都需爬坡上坎。老家江汉平原,一些农家小院点缀在田园阡陌、鱼塘水渠间,让人能闻到鱼米之乡的鱼米之香。时值夏天,我正是在老家的鱼塘学会了游泳,并把这一爱好,带到了今天。在老家,除了凫水,还有三件事记得很清楚。
走在稻田间的小路上,时不时会遇到小溪一样的清流漫过石板桥和路面,浅浅的水中,泥鳅拥挤得翻来倒去,连爬带滚往田里走,如果有人下手,一抓一把。但农人们只顾干活、走路,并不将泥鳅捉了去,下到灶锅里。
(凸凹及亲友在丹阳古镇游玩。)
在万源,别说泥鳅了,连油蚱蜢、山鼠、螃蟹、蜻蜓等,也会逮来,施盐,架火上烤了吃。这是一件。
第二件事是,我会跟一些有血缘没血缘的乡下孩子,到草坪拾牛粪。一手拎竹编撮箕,一手握似若拐杖的铁丝,见到草丛中的牛粪,基本都是干的或半干的,即用铁丝挑起,放入撮箕。家家户户牛棚里的新鲜牛粪,则被大人糊在宅子外墙上,从地基到屋檐,像成千上万的乌龟沿墙壁向天空爬去。牛粪是老家的柴煤,不仅没有人类大便的那种臭,还有一缕淡淡的草香。
万源,则是燃物遍地,上山砍柴拾薪,下地挖煤捡炭,随自个儿高兴。第三件,是老家的牛很听话,可以让我们骑在头上作威作福,耀武扬威。我来到它身边,它将头埋下来,放在地上,待我骑在头上,一昂头,又让我骑在背上。然后,开始按我的指令,去草坪、去水塘,或送我回家。这些牛,都是灰色的水牛,而水田稀少得金贵的万源牛,基本上是不让人骑的黄牛,还有农场里花里胡哨的奶牛。
还记得一首老家童谣:月亮走,我也走,我给月亮提笆篓,一走走到大门口……
毕竟只有六七岁,老家行,应该有很多事的,但我通通不记得了,只记住了上述的这么一点点。为什么会这样?现在想来,记住的皆是与万源风物有着极大反差的部分,即那些让我特别惊讶和惊喜的部分,可以理解为是山外世界对山里生活的感知找补吧。
是的,只记住了水塘之泳、拾牛粪煮饭、骑牛水招摇、见泥鳅横行却不捉了吃、唱童谣。记住了这些,却连同行亲人和老家亲人的样子,与他们发生了怎样的交集,全忘了。真个是少不更事的年龄。而随着岁数的增大,记忆就调了个个,不再对新鲜感到新鲜了,更能记住和刻骨铭心的,恰恰是那些渐行渐远的血缘与骨肉:一次转身,一声咳嗽,一句话,一个笑,一丝泪光。
记忆也是大浪淘沙。几十年不断淘洗,留下来的少得可怜,粒粒似金。又像影子,像忠诚的狗,永远跟着你,再不分离。
这次回老家,感觉记忆中的老家不见了,纯粹的农耕文化,变成了城乡文化交媾体。我看见交通、通讯发达,村道很好,田地肥沃,水塘密布,村落清洁、文明,建筑也更加适宜现代人居住。村里田地上大棚很多,各种蔬菜长势很好,用了农业的先进手段与设施。对界河的生态环境保护意识也很到位。行程匆匆,未及调研,谈不全面、深入。
03.
问:德国哲学家海德格尔说:“诗人的天职是还乡。”此次,您作为诗人和作家回到故乡,受到家乡父母官和文学界的热烈欢迎和热情接待,参观考察了凤凰天仙城和金卉庄园,感受家乡发展变化和建设成就。请问您此行的最大感受是什么?
答:几十年来,我都在各种表格的祖籍栏,填湖北省孝感县,前两三年才知,老家被一剖为二了。所以,来之前,我一直以为,老家是一个小县城的一半。具体画面是,一个很小的县城城区,周围是广大的乡下,有很多田地和鱼塘,包围、拱卫着县城。而我的村子,我的魏上湾,只是这个广大乡下的一幢农舍,两条水牛,几块田,几个塘。
因为是这个印象,我们几乎不敢在孝南订住宿的地方,生怕一个小县城没有适合安寢的酒店。是我一意孤行将大家在汉阳订酒店的企图,变更在孝南的。而这个印象,一进孝南城区,一入住乾坤国际大酒店,就全变了,翻了个个儿,颠覆了。原来,孝南是整个孝感市的中心城区,是一座与武汉无缝贴身的现代化中型城市。
就我们参观过的凤凰天仙城、金卉庄园、王母湖来看,孝南这座城市的气象、手笔与发展,都是无愧我的家乡的,都是有大发展的。

(孝南作协主席池的、副主席梅良雄等全程陪同凸凹寻根。)
当然,最大的感受,还是家乡人从官方到民间的好客、热情、真诚,让人感动,终生难忘。他们是这些名字的集合:姚惠萍、胡咏安、周娟、黄长松、徐义刚、周蕾、方东明、池的、王宏波、陈舒畅、朱道能、程文刚、章凌霄、陈清桥、梅良雄、胡春晖、程秀红、魏秀川、魏从阳……
之前二万八千字的《倒叙的血脉》,对祖地更多是怀想与道听途说,这次重返,我准备将这次的重返观感,写一篇散文,上万字的篇幅,还会为家乡写几首诗。这是我力所能及,作为作家可以为家乡尽的一点孝。
这次回来,除了省亲联谊,我还知道了家族入鄂一世祖的情况,知道了爷爷的父亲、爷爷的爷爷的名字。还亲睹了我家恩人,我叔爷坟茔的样子。总之此行的收获完全超出了来之前的预期。
04.
问:请结合祖籍地魏上湾之行,谈谈您对乡村文化振兴的看法。
答:关于这一点,我跟祝站镇党委书记徐义刚交流过。我说,在区域经济、文化,竞争白热化的背景下,一个镇、一个村的经济发展、乡村文化振兴,离不开一个放之四海而皆准的基本定位与思路,那就是:人无我有、人有我特、无中生有、有中生优、扬长避短、错峰出行、差异化发展。
往下操作,首先就是找有市场消费和竞争力的优质特色资源,本土有更好,对准自己的地盘,上天入地翻查上下五千年找到它,挖出来,请专业机构策划包装成产品,引进实力平台开发上市。本土没有,那就凭空想象,创意生发,凤凰涅槃。
但就魏上湾而言,从什么地方开刀,拿什么资源拉动,这不是在这里说几句话的事,不能胡诌,那得踏踏实实驻村勘查、调研,用大海捞针的劲儿捞出一个好点子,一个好产品,一个好标签,一个在全省乃至全球叫得响的七八个字的造句。
资源种类越少越好,多了就是内卷。
05.
问:您在《倒叙的血脉》一文中写道:“文化不是打造与时尚,而是时间的积淀。家风是一种文化,但它需要一代一代无缝加持与接续,而不能猴子掰苞谷,掰一根丢一根,掰再久,也只有眼前手上的一根。有好的家风,就有好的家教、家规、家训,就有好的后人。好的家风,给血缘以阳光、温暖,和在向上的向度里流布下去的力量。”据我所知,您的家族现在全国多地开枝散叶,大部分卓有成就。请问您的家族有怎样的优良家风让你们如此成功?

(凸凹回上魏湾寻根。)
答:谢谢!但成功还谈不上,只能说不辱先祖吧。中国儒家文化中的传统美德,家国情怀,尊老爱幼,以及仁义礼智信、温良恭俭让、忠孝勇恭廉,我们家族都有,但没有形成文字的家训、家规。家族的家风族风,更多是一代一代用自己的具体行动,言传身教传递下来的。
大道理谁都会讲,大词张口就来,但用起来不好使。“吃得亏,打得堆。” “惹不起,躲得起。” “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滴水之恩,涌泉相报。”这是民间百姓朴素如一抔乡土的处事哲学,也是我对儿孙后代立下的家规家训。有用吗?不知道。但立不立,是我的事,执行不执行,是儿孙的事。我只希望后人顺遂、快乐、出息,让地上和地下的我永远没机会说,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此行到孝南的15位宗亲中,有6位企业负责人,5位原国家公职人员(含3位副处级退休干部)。
06.
问:故乡是许多作家绕不开的话题。您应该有一个四川故乡和一个湖北故乡,请问您是如何处理这两个故乡的关系的?
答:如果说人和人类,乃至城市、国家、乡村家园等人文世界,是由两个方面构成的,那一定是物质世界和精神世界。
来孝南之前,我视四川的故乡为物质的故乡,视湖北的故乡为精神的故乡。我因此也是一个幸福的人,有物质和精神两个故乡嘛,一个给我吃穿住行,一个给我诗和远方,平衡,自足,圆满。四川这个物质的故乡是散的,出生地都江堰,成长地万源、重庆,工作地白沙、龙泉驿,现居地是成都……一分为四,四分为若干,描述起来都很麻烦。
不像湖北故乡,只有唯一一处:魏上湾。精神之光在魏上湾这个元点聚气并发射出来,沉着、有力、专一,直入人心。
07.
问:您是如何走上文学创作之路的?从开始尝试写作,到最后找到方向,经历了一个怎样的过程?
答:我爱上文学走上文学之路,说来真是平淡无奇、庸常之极。首先是莫名其妙爱上故事和被当地人称作“娃娃书”的连环画,接着更深地爱上了故事,之后爱上小说,之后爱上文字,最后就像吸鸦片上了瘾一发不可收地爱上文学走上文学之路了。如果在此要点出一位文学启蒙老师的话,我点出的是我的初中语文老师,他毕业于北大法语系,执教于万源县中学。关于这位老师,我写有专文《我的老师崔世远》。
说到文学背景,我应该是没有的,但如果非得说点什么的话,我认为家庭的“余资”和家族的故事,这两点,应该可以算作爱上文学的“背景”。我父母也算是有文化的主,在大巴山深处一个县里的农业局干着见月就领薪的技术活,双职工双干部,一家五口有吃有穿,因此于我就有了买书的资本和读书的时光。
我们家族也很有意思,父系这边很红,母系这边很不红。祖父原在汉阳兵工厂当技工,娶了老家孝南乡下一位颇漂亮、还算富庶的小姐,他参加过“二七”大罢工,日本打来后,内迁至重庆,系中共党员。在工人阶级领导一切的时代,我父亲的成分泛着红太阳的金光。父亲从重庆中正中学毕业后,就读了园艺学校,他后来是优秀中共党员和“文革”后首批高级农艺师。外祖父在四川内江乡下当榨油作坊业主和乡长,入过国民党,新中国成立后被镇压,外祖母饿死于三年困难时期,母亲女中毕业后在都江堰工作。母亲这边的情况,我写过一个非虚构小说《母亲梗概》。看出来了吧,俺可是国共合作的产物。从某个意义说,文学天分约等于家族血缘,文学资源约等于家族资源。
我是先写诗后写小说的。我三四岁时离开出生地都江堰,到了“大龄”三十岁才进驻中国诗歌重镇成都,就是说,我的诗写活动的萌生与开展,都是在大巴山深处进行的——是在广大的寂静里,一个人进行的。
那个时代,外边的诗歌世界是喧哗与骚动的,而我的诗歌生活又是寂寞的。我与诗歌打得火热,与诗人却呈疏离状态。正是这种寂寞,对我提出了要求,她要求我的诗歌要有趣,要求诗歌的有趣,去稀解和平衡她寂寞的制式。于是,我就在书本和大自然中(而非诗人中)走进走出,就开始尝试各种诗歌式样式态的所谓“探索”了。传统抒情诗、朦胧诗、口语诗、知识分子写作、文化诗、历史诗、地理诗、下半身、新民谣、第三条道路、凸凹体……我喜新厌旧,打一枪换一个地方,对待诗歌的态度,竟像一个放浪形骸的公子哥对待他深爱的女人:每一个都爱得真诚、火热,但都不能坚持、将就、日久。
需要想象力的行业和地方很多,文学、艺术、科学、军事、设计、决策、作案、爱情等,都需要。但最需要想象力的是诗歌。其他种种都需要想象力,只是需要的想象力密度和强度都没有诗歌大。想象力不够的诗只能是庸诗,而庸诗又不是诗。有句形容很烂,但你还真不好找个更好的形容替代它,这个形容是:想象是诗歌的翅膀。没有想象,诗歌飞不起来。
文学是语言的艺术,诗歌更是。所以,语言是文学之所以成为文学的唯一前置条件,也是文学之所以成为文学的终极考标之一。语言贯穿文学始终。因为诗歌的浓缩、精炼、声韵、含蓄、想象、新颖等诸多特质与桎梏,故对语言的使用要求更为精妙、绝决和残酷。
在我眼里,只有那些为新诗的发展拓出了一种可能、一小块新天地的诗,才是值得被我称道的。为此,我反对一切重复的、原地踏步的诗,更厌恶一切退步的、落后的诗。好诗,即先进的诗,即诗歌的革命者。
自从我同时操持诗歌、小说、戏剧后,对这三种不同文学体裁的创作,肯定是有着互文与借鉴的。诗歌的务虚,小说的向内,戏剧的从外,它们的不同走向、展形与血脉呈现,在我这里,无不是我文学仓库里可供我信手拈来的创作资源。之所以说信手,是因为那种“互文与借鉴”的行为在我这里已成了不知不觉的本能反应。
三种写作都喜欢。相比之下,最喜欢的是诗歌,最不喜欢的是剧本——因为不能把控,不能很完全地体现自我,总是被那些自以为是、以实现自己意志为乐的狗屁投资人、发行人、制片人、导演、名演员指手划脚,被要求改来改去。虽然不喜欢剧本,但一接到剧本活儿,总是撇下其他而倾力编剧。我的生存、生活还远没达到只奢侈于喜欢的阅读与写作,因而,关键时刻就显出了:钱压倒一切。
诗人、小说家、编剧这三种身份中,在诗歌圈,喜欢别人称我小说家身份,在小说圈,称诗人,在编剧圈,称编剧。而到了圈外的社会上,称什么都行的,千万别称老子是诗人!
08.
问:您会读自己早期的作品吗?现在读来是什么感觉,对未来创作又有什么启发?
答:不悔少作,对有些人可以,对我不行。我没那么自信,我不是天才,没有天纵之才。记得多年前诗评家胡亮说我“大器晚成”。因此,我很少读早期的作品,因为读来常常令我脸红、不安。而我又是对自己的作品有严格要求的人,对文字也有洁癖。所以,我总是面向未来,希望写得更好。
我有个想法,过两三年,待自己把手头的创作计划完成后,便将以前所有作品搜找出来,一字一字地看,能改的改,不能改的弃之。最后,将自己认可的作品编成《凸凹作品全集》若干卷,没有入集的东东,一律不认。
我希望我的作品,对得起先祖、故乡和时间。
09.
问:您是从孝南走出去的文学名家,大家都很关心您的近况,能否请您谈谈最近五年的创作计划?
答:如果顺利,不出意外,我今年应该有四本书出版,全是本版书:一本长篇小说,一本散文,一本诗集,一本评论。
未来二三年,拟为一座山脉写一部传记。再后,就是整理、编选《凸凹作品全集》。
10.
问:请您给家乡的文学刊物《孝南文学》写一段寄语。
答:只有文学才能让故乡走出故乡,回到故乡,成为故乡。
只有故乡的大地,才有资格对位、匹合,直至成为作家和文学的翅膀。

附:凸凹,本名魏平。祖籍湖北孝感市孝南区,生于四川都江堰。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诗歌学会理事、四川省诗歌学会副会长、成都市作家协会副主席。出版有长篇小说《甑子场》《大三线》《汤汤水命》、中短篇小说集《花儿与手枪》、诗集《蚯蚓之舞》《桃果上的树》《水房子》、散文随笔集《花蕊中的古驿》《纹道》、批评札记《字篓里的词屑》诸书20余种。编剧有30集电视连续剧《滚滚血脉》(2009年播映)。获有2018“名人堂•年度十大诗人”、2019“名人堂•年度十大作家”、四川文学奖、冰心散文奖、刘伯温诗歌奖等荣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