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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天才写了一篇云马的雨,怪它来得迟了。这不才过去两天,一场酣畅淋漓的大雨就倾泻而下,不但彻底解除了旱情,而且彻底释放了心情,好雨知时节,称它为喜雨再不为过。
六月四日,子夜初时,就寝前向窗外随意瞄了一眼,嗬,好大一轮圆月!这天农历17日,月圆如璧,星稀月朗,清辉如霜,原以为第二天又是大晴天。殊不知半夜一阵风起,继而就听见雨声淅沥,由小渐大,有了点梧桐树,三更雨,不道离情正苦的感觉。听着窗外潇潇雨声,记挂着老家阳台会否浸水,带着舒爽的感觉和浓浓的睡意,渐渐又进入了梦乡,直到生物钟唤醒。
睁眼一看,天已大亮。虽然晞色明朗,但雨势不减,还有进一步加大的趋势。果不其然,早餐前陡然加大的雨量突然袭来,窗外已是白花花的一片,倾泻如注的雨水有如万马奔腾声如吼雷,大有狂扫一切之势。我急忙打开窗子望向窗外,只见雨水敲打着瓦脊、房顶、雨棚、树木、祼岩、沟渠,凡是暴露之处,无不遭受到暴雨的冲刷敲击,雨声同混合于那些物体激溅发出的声响形成一种声势浩大的轰鸣,这种巨大的声响与窗下雨水的溅击声和屋檐下的滴水声交织在一起,组成了一曲气势滂沱的交响乐,掩盖了一切,主宰了一切,产生出一种震撼的力量。高大的梧桐树冠上的枝叶在暴雨的强力冲击下上下晃动,甚至由于雨水的冲刷和自身的湿重而低垂下来。平时在晴朗天气下略显单调的近山远山,由于水气的迷漫和雨帘的遮掩一下变得扑朔迷离起来,仿佛披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近山显得高大突兀,远山更加遥远重叠。看了微信信息,方知贵州省有三十一县域发生暴雨,八县域有大暴雨。这场暴雨堪称及时,因为明天即是芒种节了,如果沟渠还没有灌满水,哪有水田可以插秧。

暴雨的停歇如同它的加大一样就在不知不觉间停止了下来。深谷中传来一两声咕咕的布谷叫,院坝里也有两只画眉鸟抖擞着翅膀,在地上跳跃,间或发出单调的鸣叫,似乎牠们郁闷的心情才刚刚好转,但还没完全达到放声歌唱的高度。大树又恢复了原状,纹丝不动,静静地竚立着,像被暴雨折腾后疲倦地进入了梦境。屋檐下和树木下的噼叭滴水声让我产生了雨还在下的错觉。天色渐渐开朗,我以为这场大雨就到此为止了。可是还不到半个钟头,灰蒙蒙的天空中有一簇簇低矮的黑灰色的缓慢移动的云块,在缓慢但却实实在在地加大聚集着,天色很快又暗了下来,不知这是第二轮或是第三轮的大雨又不期而至,其猛烈程度与之前的不减丝毫。这时,远处传来了几声低沉的雷声,随之风也来了,挾带着雨水,一阵阵地叩击着窗户,横扫着草木,发出嗖嗖的声响。隔窗望着急骤的雨势,我觉得它似乎有种偿债的急迫,有种迟到的歉意,急须给予补偿的感觉。
这场雨让我想起了当年在西藏某个下雨天写的一首诗,因为大雨如帘,没法出去串门,因而写了“总因雨脚滞闲脚,应怪霾天阻聊天”,把郁闷发泄到诗中。可是现在不一样了,天旱给稼穑带来的忧虑,已经让我不得不认真关注起农事来了。对于下雨,如果静下心来想想,这个季节的雨水无论如何都是好事。看着外面的世界,那种黑云翻墨未遮山的隐约,那种雨带如烟腾细雾的梦幻,那种子规声里雨如烟的浪漫,那种空山新雨润青苗的务实,都能滋润人的心境。如果能认同李清照“枕上诗书闲处好,门前风景雨来佳”的好心情,于此时捧卷消日,也是难得的好时光。
对于雨水的好恶,总是因人而异,因时而异。王禹侢的『黄冈竹楼记』中,彼虽身处逆境但心地豁达,听着雨声敲击着竹楼发出的丁丁然铮铮然的声响,不以为烦恼,反觉有裂帛之音,碎玉之响,不以为愁,反而觉着可弹琴可弈棋可投壶,自是另一番境界,没有杂念,手捧一卷独乐乐可也。再如东坡学士的『喜雨亭记』中“越三月,乙卯乃雨,甲子又雨,民以为未足。丁卯大雨,三日乃止。官吏相与庆于庭,商贾相与庆于市,农夫相与忭于野。忧者以喜,病者以愈。”太守与民同庆喜雨,甫就之新亭即以喜雨名之。古时官员与民同喜共忧,心怀苍黎,为民所爱,吾岂敢不略效一二,为衣食父母作想?为稼穑丰歉萦怀!
秉烛客 2023年6月5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