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李耀安 梁卫国
今年五月,我们撰写了《李悦强探讨”非凡响”粤剧团》一文,内文着重介绍了何非凡的艺术人生。近日,笔者看到南国新风(鲍少明)先生也谈及何非凡身后萧条,葬于澳门黑沙湾永久坟场。这是一件令人唏嘘的事,由此,我们与国家二级编剧李悦强谈起粤剧界另一位大老倌梁少初的一些戏班往事。

梁少初,上世纪二、三十年代的粤剧老倌,早年工文武生,后转演丑生。他早年在美洲发展,艺术高超,曾改良粤剧功架“披星架”。他把“披星牌子”的两句唱词之间的一槌锣鼓改为两槌,扩大了时间空间,将身段架式增加为两个架式,成为粤剧改良的一个亮点,赢得了“披星初”的美誉,当然他还有一个美誉“寸度初”,这是后话了。
梁少初有次自美洲回到香港,戏剧小报《真栏报》记者请他发表感言,随即,他发表了一番谈话,《真栏报》记者就以“梁少初慨叹大老倌收场”为题目,发表了这番谈话,内容大意如下:梁少初指出,许多大老倌只顾风花雪月,没有家庭,没有子女,除了千里驹外,不少老倌身后萧条,最后要在八和会馆“掟饭斗”(即用戏班开饭的饭斗,请艺人们签助)才能草草收殓。这是一个粤剧艺人对生活问题的警醒与规谏。可惜,还是有艺人重蹈复辙,这是可哀的事情。
李悦强先生回忆道,他跟随六叔(戏行尊称梁少初为“六叔”)受益匪浅,有很多值得记述的事情,现供于大众愿同受益。
粤剧泰斗薛觉先对梁少初(六叔)也敬重三分。解放后,六叔一直在内地工作,每天早上常到陶陶居与梁天斗(须生,行内尊称“斗爷”,读上声)在二楼饮茶,饮完茶从楼梯落楼,当时薛觉先在楼下卡位饮茶,见到“六叔”,立刻走到楼梯口恭敬地问候,“六哥,饮完茶哪,再坐会好吗?”,六叔也客气地回薛觉先说:要排戏,不坐了。薛每次都回应说:六哥慢慢行。目送六叔之后才回卡位,体现了薛觉先对六哥的敬重。
梁少初在舞台几十年的生涯,对表演艺术非常注重“清、净、定”三点,也对晚辈经常提点,表演要做到“清、净、定”。所谓“清”,表演要清整,一举一动要清楚分明;“净”即为干净,不拖泥带水,混淆视听;“定”,稳定,不飘忽,不妄动。
梁少初当年是享誉美洲及省港澳的大老倌,每次从美洲回来,班主均落足马力街招宣传,并屡出奇招。例如,班主给他做了特别的三波宣传广告。第一波,开始时,广州满城贴满了“梁少初”三个字的街招。第二波,过了几天,广州满城又帖了“梁少初来了”五字的街招。第三波,又过了几天,才贴出“美洲大老倌梁少初回国演出”的街招,引起了戏迷的高度关注。这些广告,可能是粤剧艺人演出宣传的一次盛举。
上世纪三十年代始,男女同班后,生旦戏渐成主流,但梁少初丑生唱主题曲对当时的剧坛别有风采。梁少初和吕玉郎侄子吕雁声合作演出吕玉郎的名剧《鸳鸯山恩仇记》,他饰演女主角的乳娘是个山大王,一出场便唱一大段主题曲。以后,六叔便取了剧本作私伙戏,表演时作了一些改良,只见他头戴二寸髻加额仔,身穿清代宽袖歪衿大衿衫,脚下穿灯笼裤,脚踏“大轿”(花旦扮扎脚的是小轿),丑生用的是不用脚趾走路的大轿。开口的板眼是“真系捞到化,衰咗烂茶渣……”)一曲歌罢,掌声四起,这是丑生少见的一幕。
戏行有说,“千斤口白”,也有人说粤剧重唱,这也不假,但口白是见真功夫的活。因为,口白没有韵律(但有隐性韵律),没有音乐衬托,更没有帮腔,靠的是稳(一气呵成、不跌不荡、不飘、),准(字音正、感情真、目的准),韵(口白没有韵,但念得好的内藏韵律,如《六国大封相》的读圣旨,音调铿锵,压得全场)。梁少初的口白可谓是字字珠玑,一字不漏,加减得当,声调抑扬顿挫。特别是他的长口白,如《花王之女》的训女,《一江春水向东流》的责子之段,剧中两种老人的语调稜角分明。值得一提的是,六叔梁少初在《一江春水向东流》的训子口白里还采用了电影化、生活化的口白,使观众身如其境激动沸腾。口白未完,掌声雷动。
上世纪五十年代末,梁少初(六叔)加盟“大四喜”剧团,文武生是冯荻强,花旦是郑绮文,演出剧目《万里琵琶关外月》,轰动了广州。该剧由花旦唱的主题曲成为流行的粤曲,传唱不衰,该团的上座率也和当时的珠、永、新、太、东南等剧团同样雄踞剧坛,场场满座。
李悦强又说道,后来我知道梁少初在1956年左右曾加盟新华粤剧团,到过韶关演出;之后又去了肇庆地区粤剧团与陈露诗合演过《杨门女将》,最后回到马师曾当院长的省剧院执教,扶掖晚辈,发挥余热。
家学有渊源。六叔梁少初的公子梁德先也从事粤剧事业,他在深圳粤剧团当导演,颇有其父的影子;六叔的媳妇吴琼玉是深圳粤剧团《鸳鸯泪洒莫愁湖》的第一任女角,一样是大放艺术异彩的名花旦。
六叔梁少初是旧戏班中鲜有的不好赌的老倌,也算是比较另类的。所以,当年他还有一个名号“失运梁少初”,来源于一句戏班的流行语“得运李松坡,失运梁少初。”来历怎样已不可考。传说名老倌李松坡好赌,并且是逢赌必输的,很多班主或主会与赌场有关系,最喜欢“输记”,班主也乐于聘请他演戏 ,而六叔一向处世耿直,从不沾赌,于是有段时间班主不那么喜欢他,受到冷落,行内外不少人感到不公平,于是流行“得运李松坡,失运梁少初”的慨叹,当年戏行内的赌博之风气可见一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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