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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再回锦屏山》
闫政敏(甘肃)
当时光进入人间五月,小满便迎面走来。不知一天都忙些什么的我,心里总有点发堵。总觉得,记忆里那些睡眠的旧事在内心深处萌动着。
于是,就从琐碎的事务中挤出一点光阴,来一次说走就走的野游。其实,也没想着走多远。打算再回县城东边的锦屏山上走一走。那里是养育我长大的地方,有我刻在骨头里的童年。
临出门,我往口袋里装了两只塑料袋。
没用多久,就来到了锦屏山下。这里已没有了人烟。一条洒满我童年苦与乐的小路早已丢失在疯长的草中。我只能在记忆中行走。齐膝的茅草甚至比我更高的青蒿放大了山的神秘、寂寥和静谧。这正是我需要的场景。而混迹于草木中的一些咬人的荨麻,把心中的胆怯又提高了几度,不得不小心地分草前行。
路是傍山而上的,或起或伏,弯曲得像父亲的脊梁。还被岁月风蚀得只剩一尺来宽。一边是悬崖,我只能紧贴着另一边的山体抓着草攀登。
曾经被我踩踏了二十八年的路,并不是这个样子。这路是黄土高坡上常有的泥土路,虽然不宽,却很是瓷实。以至于磅礴的雨水落在上面,也不会泥泞。陡峭处,是不规则石头磊出的台阶。山上一共有三条这样的路,像一个巨大的“爪”字。依照他们爬在山上的位置,山上人们习惯得叫它们为背街、大坡和西坡。背街在山的东面,依古城墙而行,这是比较平缓且能容纳一辆架子车上下。是人们种庄稼进行生产劳动常走的路。它与县城东街的县一中很近。所以上中学时我就选择在这里上上下下。大坡在山的中间,稍宽,但弯急,不利于架子车上下,但下了坡就是街道,平时人们上街时就走大坡。西坡,就是我现在要走的路,窄而崎岖。但它离县城里唯一的水井最近,是人们挑水时的必经之路,也是我洒满汗水的痛苦之路。
那时候,十六岁的我是家里唯一要坚持读书的孩子,很少参加农业活动。成了家里唯一的闲人。一家人乃至两头牛,一只驴的用水任务就落在了我这个闲人身上,担水成立了我读书之外的另一个必修课。每天下午六点的下课铃一响,我总会冲出教室,穿过一半街道,从背街一路奔跑回家。赶忙拿起水担(扁担),挑起桶,再一路小跑,沿西坡去挑水。就这样跑着,一去一回怎么也得半个小时,我必须挑两次才能保证家里的水缸不至于见底。也许是年轻气盛的缘故,或是为了提高效率,我把母亲偷偷给我的零花钱攒起来,把小桶换成了大桶,这样一次就可以挑六十斤水。等把挑水的任务完成,留给我吃饭的时间就所剩无几。我只能狼吞虎咽,之后再跑回教室上晚自习。为此,我常常被老师堵在教室外面,一站就是一个晚自习的时间。这时候,总有一种想哭又哭不出来的憋屈。沉重的水桶和心中的委屈压的我喘不过气。也让我的肩膀至今还是左边高右边低,脊梁也弯曲了许多。现在想来,这也是个无可奈何的事情,那时的农村刚从大锅饭里走进包产到户的个体经营模式,饿怕了的人们把地和庄稼看得高于一切。打理好土地,最大限度的收获粮食是农民的唯一愿望。至于供子女读书是可有可无的,是子女自愿的行为。正因为如此,更多的农村孩子都和我一样,进了校园是学生,出了校门是农民,家里人是不会给你读书写字的时间。
被翠绿的野草抱紧的小径走过一半。我就到了山的腰部,这里是不足二十米的平路,是从一户人家门前过的,相对宽了许多。左边的崖下有一个很大的院子。建国之前,这里是县衙所在地,建国后又是县政府办公的地方。七十年代时县秦剧团就搬到了这里。这里是我最早知道秦腔的地方。那时,我还没有上学。总喜欢偷偷地爬在崖边上看下面的演员门练功练嗓子,劈叉、下腰、翻筋斗,看他们在院子里排练秦腔剧目。一边看,一边拔一根悬在空中的狗尾巴咬在嘴里,学下面的人吚吚呜呜唱着。到有一番乐趣,不过,却吓坏了找我的母亲。
从此,我就对秦腔有了浓厚的兴趣。上学后,依然没改爬在崖边看上一会的毛病。这时的戏都是在影剧院售票演出的,两毛钱一张。囊中羞涩的我,只能夹在拥挤的大人缝隙里,甚至从大人的腿下爬进影剧院。所以,没少被中途查票的人揪住耳朵扔出来。初中时,又由于在课间时间窜上讲台喊几句唱词,常被老师家访或把母亲招唤到学校。为此我也没少挨母亲的鞋底。其实,挨打都无所谓。在那个文化娱乐活动贫乏得如同我羞涩的口袋一样的年代,看秦腔也学着吼上几句也着实让我快乐了很多。
继续往东走,过一个低洼的坳,再上一段坡,就到了我曾经居住的院子。是两孔面北的窑洞,没有院墙。和邻居的院子由一节土墙隔开,向北就再无阻隔。整个院子就像一个大的簸箕。平整有瓷实,是我们碾麦晒粮和做游戏的最佳场所,不过,现在的院子里都长满了青草,以黄蒿为主,很是茂盛,长得比我还高出了许多。也有许多新栽的松柏。两孔丢失了人烟的窑洞就隐藏在这些草木的后面。像母亲盼我回家的眼睛,深邃,迷茫,也很是温柔,还有几许埋怨。
此时正值初夏,草木葱茏,山花含笑。草间、树上,远处近处,婉转的鸟鸣似乎在叙述的什么。只可惜我不懂鸟语。洋槐树花开得正浓,像打开了千万只斟满陈酿的酒杯。花的芬芳和草的清香直接渗透到我记忆的深处。
我站在这里,像一个流浪的孩子一下被母亲揽进了怀里。激动,兴奋,温暖也委屈。此时的我,想哭也想笑,更想大声的吼上几声。
隔墙的北头,原本有一颗高大的洋槐树,粗得让当时的我也抱不过来,且很直,直得直冲云霄,树的顶端,茂密的枝杈里托着喜鹊的巢记忆中,那些喜鹊从来就没有离开过,一代又一代繁衍生息。像我最亲密的伙伴,陪我长大,看我游戏。
童年的我们,总是不失玩性。在这里,我们跳房子,打沙包,拍三角板,顶牛,打陀螺。我们变着法的玩耍。把个贫困的童年到也玩得充实而又多彩。
那时候家家户户都很贫穷,作业本都是用粗糙的包装纸自己钉成的,还必须两面都写。所以,谁也没有能力买玩具,更不知道玩具是何物。于是,就捡几块瓦片磨得方方正正来跳房子。到垃圾堆里拾取香烟盒叠三角板,用木头自己削陀螺。一边自己动手,一边玩耍,到也其乐无穷。
如今,那棵洋槐树不知被谁砍回了家,只剩下根部新生的部分,不再是一棵,成了一丛。最粗几株的也有我胳膊一般粗细。花却开得正浓。
我一边反刍着童年的往事,一边掏出口袋里装着的塑料袋,摘着一朵朵芬芳的花。好带回家做一回童年的味道,也是母亲的味道。小时候,家里很穷,粮食奇缺。人们常常把洋槐花摘下来,洗尽,掺上少许玉米面,放上盐,在锅里蒸,我们这里叫蒸控馍馍。蒸熟后,端在碗里,吃着,一口清香。
摘着摘着,后背一阵冰冷。西边的山头上不知什么时候已垒起了翻滚的黑云,还夹杂着隐隐约约的雷声。那里可是暴雨和冰雹时常走来的路线。我知道,必须离开了。就提着两塑料袋的洋槐花往东边的背街走去,像背着书包上学的模样。不过,这次没有一路奔跑。满路疯长的青草伸出挽留的手,努力的延缓着我走过的脚步。
这时的我,才发现,还有很多来不及说的话,还有很多来不及掏出的记忆。就把这些还没有变成文字是部分,重新折叠起来,存放在记忆的最上面。悄悄地,对身边意欲挽留我的草木说。
我,还会再回来的
作者简介,闫政敏,笔名,一船明月,崇信县锦屏镇人民政府干部,文学爱好者,有作品散见于各媒体平台,发表诗歌散文300多首,有作品曾获相约北京全国文学艺术大赛三等奖,最美中国全国文学艺术大赛一等奖,第二届三亚杯全国文学艺术大赛金奖,参赛作品同时收录于相应大赛作品集,并获得各大文学平台全国大赛奖12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