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歌者
他们修改了
旋律运行的方向
看 歌者的身影侧向
西南 那等待的镲
比歌者的骨头
更为焦急
别像黄昏一样饶舌
镲已沉默多年
它向歌者递交过不再
飞翔的承诺
镲还可以继续沉默
而MIDI扬起网状暮光
从谁的忧郁里
你找到了灯繁复的
质疑或者遗忘?
如期而至的灰暗
适合这段锈蚀的前奏
你 开始进入
铜质泪水
进入弦声间不断
幻化的脸色
镲必须在这个
时刻鸣响
歌者成为一个略带
歧义的符号 他向前
移了半步 并将大束蓝光
掀向我们始终无法
关注的梦想背面
无题
比恨厚三寸的暮色
并不反对你
所剩无几的爱
这是经你反复刺绣的
暮色 从誓言
表面上升 然后
触动你已麻木
多年的倒影
这是不是命定的麻木?
你还从那人梦境中
拾取过什么?一盏灯
摁灭遐想 沉入
她一遍又一遍赠予
你的多层呓语
这也可能是她
坚持预定的暮光
璀璨 并将持续环绕
你的期盼 她
曾放弃与你无关的
另一种暮色
——请将夕照的途径
升格为挚爱之道
你不会被她起伏的背影
淹没 请遵依
夕照指引 再忆起
那些让她最为
牵魂的牵挂
画兰
淡墨如云 那也不过
是允诺之云 兰以此类云
为筋骨浮出罡风
有一定必然性
画兰的手已被风虚构过
多次 它承接了云
抖颤的习俗 那手似乎
也有与兰近似的命数
百年前吟诵的石头
仍需要一束焦墨之兰
清癯者将石头
内部的火势逐一
掘出 安置成兰逐渐
泛红的启示
雪压斜山脊 兰的黎明
比较严肃 兰划地
为梦 并将雪色引向
灯熄灭后黑鸟
环绕的星象与预言
画兰的手为某类
晨光 添上花瓣缓缓
张开的往昔
原野上
那些多出来的寂静
空旷 以及绿树撑开的雾
可能会继续向黄昏倾斜
鸟那么多 它们鸣叫
声音像一些枝桠的
异体字——
鸟那么欢乐
树根抓紧河道
它们 相互交换
虬曲的形状
陌生的风 归来
石头找到了
它失散多年的影子
乡事
逝者与山峦的联系
比山峦本身
更为明确——
他或她:山脚和
山脊取消了悲欢的
对等性 逝去是一种
等候 落日在某个黄昏
被悬空了两次
我和收割者说到的
阴晴常常乏力
上周的冰雹声刚从
残损的苞谷苗上滑落
我还能与这苞谷
谈论什么?
让那些红色翅膀
属于黄昏 我已经
接受了大鸟飞翔的方式
我 也认同鸟
对山峦必须的遗忘
把乡野重新
置放于镰刀背影上
我的手 应当
承受更多的战栗
酒
义人之酒 置之四海
而当获三重侧影
一曰有为 譬如春日
酒意发为新叶
霎时之绿即为恒久
之绿 然后再添其他色泽
有虹拱卫 春事从你的
骨头过渡到茫茫醉语
——酒的首轮侧影
遂如青铜铸就
二曰无忧 从酒的
期许看 无忧即有为
但大于有为偶尔
怯然的歧义 三人
临风而饮 岔路口忽然
又来了一人 拍其髀
嚎无字歌 入座
从黑衫底掏出一彩陶之杯
“讨杯酒结识苍茫……”
来人道 你倾倒的壶
倏忽闪出雷霆
三曰求道 道在
浊醪 这个自不需吾侪
费舌提醒 而道亦在
斥风时风起的讥诮
偏又久不逢雨
失效的云雾裹了嶙峋
龙身 如灯火抱紧
半阙西斜的誓言
道在誓言逐渐僵化的
窄长期限内外
义人有酒 对得住
这情天空地——
神树
江水拐弯 朝彼岸
那棵视启示为
无物的巨树涌去
树又长了三十多年
从我第一次知道它已
成为神树开始
它又朝西面偏过去
三寸有余
它 迎向那流水
所有奔涌不息的都值得
挽留 树甚至想借给
流水至少五种
以上的根须
它想固定一部分涛声
以及风向 至于
你的祷告及宿命感
树已将它们一一并入
那道褐色年轮
有人在树旁建起
一座诊所
他偷偷将一小片树皮
加入每个患者的
中草药中 他想让
树获取某些与人的灵肉
直接关联的救赎
北固亭
我不去北固亭
是那楷体之亭振羽而至
将千秋骨力严谨地
施予我灵肉
翼然之亭还未
学会飞翔时认识
那从鸟脊上腾跃的
梦境么?筑亭者已然
确立你不断
寻找的紧要方位
从初夏看过去 亭
有些刚毅 这亭
又加重了我们和时间
横越险阻的宿命
如果允许我在
巨鸟骨架上
悬搁这嘶叫之亭
我将攥紧与
血脉同向的波涛
直接进入稼轩词上阕
与下阕间所预留的
亭榭秩序
姚辉,男,汉族,1965年生,贵州仁怀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贵州省作家协会副主席。出版诗集《苍茫的诺言》、《我与哪个时代靠得更近》(中英对照),散文诗集《对时间有所警觉》,小说集《走过无边的雨》等10余种,部分作品被译成多国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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