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满的丰采
文║夏牧
初夏骄阳下,行走故土西乡。遥望远方苍茂,绿树掩映白墙村庄,秀水氤氲雾状野外,一派寥廓苍茫。聚焦眼前,南风涌动初黄麦浪,飞鸟展翅麦野,像极重油彩墨泼就的画卷。无边麦浪从村头向南方延展,一路浩荡至横塘河北岸的绿色屏障。此时思绪如飞燕,翱翔麦野,饱览初夏风光。
望平野问苍茫,是谁让广袤水乡铺上如画锦绣,是谁让如针纤苗摇变挺拔麦杆?是谁让青波碧浪翻卷金色妩媚,是谁让微微薰风吹生饱满流觞?向天看,是灿烂的阳光,向地看,是肥沃的黑土。高天厚土育青苗,和风细雨润嘉禾。除了人勤地沃,还有什么比风调雨顺的天随人愿更重要的吗?

小满时节说小满,遍野金黄透小满!何谓小满?你或许见过狗尾巴草摇曳丰穗时的模样,那般饱满的将熟未熟,那般志满意得的丰盈,恰似一种小满最好的注脚。小满,夏熟作物饱满充实的表述,一个季节成熟的代名词,也是乡村人家喜迎夏熟丰收的表情呈现。小满的日子是薰风带暖的初夏季,小满时节也是开镰收获夏熟作物的最宜时。乡村人家闻小满,喜悦之情犹如过大年。
梅花香自霜雪来,麦丰源于炼狱寒。想起麦苗初生的纤纤嫩嫩,恰似少年青春时的模样。一种青涩的愿望,在翻耕后的稻茬生长,却是注定与风霜冰冻为伍时。无法想象深秋时的青苗纤嫩,怎样挺过轮番肆虐的寒流,怎样收敛破土而出的愿望!一个漫长的冬季,针状般青苗像一个潜心修炼的青衿之士,厚积薄发于春风吹度,期待沐浴春光扬起理想,饱蘸春雨的潜生滋长。

且将新火试新茶,诗酒趁年华,成长的欲望总是强烈于青春年华时。麦野青苗像极乡村的青春少年,蛰伏冰雪尘封的黑土,不泯青春之志。乍暖还寒的早春二月,麦子起身于霜色新阳。一种破题试水的热望,无惧倒春寒的余威,与野草一起成长。不是抱团取暖于失志,而是比试谁的韧性更具血脉喷张!一个春季下来,良莠见分晓。芜秽的野草杂乱无章,青棵麦苗却齐齐挺拔向上。
不经沧海难为水,道是寒尽蓬勃时。栉风沐雨的麦子窜高了分蘖了,长出稠稠密密的拥塞,长出健健壮壮的挺拔。破晓朝阳映绿微,拂柳扶风迭碧翠。暮春的麦苗顺理成章于抽穗扬花,灌浆结实,迎望小满。迭翠的麦浪总相似,小满的透黄总一样,只是草木沧桑的改变,让视野多了一份问乡野的寂寞和惆怅。

太阳从麦青麦黄的岁月走过,月光把流银如泻的夜幕揉碎。昼夜交替,晚风走进梦乡,听见啼鸣声声,风靡月光。不是夜莺歌唱,是布谷鸟从麦野飞过,带来丰收的喜讯,麦黄的幽香在微风里荡漾。黎明揭开夜幕,薄雾一片。瑞目遥望麦野金黄时,晨曦中的身影如此熟悉。一如这片土地上的一草一木,曾经的父辈们有过伤痛有过彷徨,但为小满的那份收获那份希望,始终充满勤劳和坚强。生就于这片土地,耕耘于这片土地,守望的初心从未有过改变。
几十个春来秋往,历经无数的风霜与寒暑,没有压垮那一袭瘦弱的脊梁,但却布满一脸的岁月沧桑。走过的这片田野,曾有喜怒哀乐,曾有切肤之痛,但更多的是笑望丰收的心悦。收获的季节,有累不说累,累并快乐着。来自这片土地的生命,如今魂归土地,或正笑望小满时的麦野金黄,不再神伤。看着那远似旧曾谙,触摸近却无的背影,有念有想有心痛,但想象那迎着风吹麦浪而欣慰的笑脸,悲欢离合乃寻常,小满麦野还风光。此情此景,一样释然于我。

布谷鸟叫过三巡,麦野便开镰。童年曾好奇这天使一样神秘的灵鸟,竟是那样的守约于小满。母亲说刮哥子叫了,该割麦子了,父亲说刮哥子叫了,该割麦子了,老外婆也是这样重复着这样的重复,这祖祖辈辈一脉相承的农谚,曾经相伴了整整一个童年少年季。乡村人口中的刮哥子就是催收催种的布谷鸟。
俗世少年好奇于小满时的麦黄,难道是那布谷鸟风尘一路叫来的吗?几十年的好奇从未改变,只是花甲之时识小满,天成五谷初满时。小满丰满了麦野的同时,丰满了人生的阅历。小满时节说小满,麦野小满成乡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