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说，食肉者鄙。

关于稻子的史诗，它一定是朴素的。

散发着泥土与花香的气息。

一种文明自带的沉默，埋葬已久。

它属于短句、直白；

属于农民。

1 南 岭

我生在南岭的腹部

那里是稻子的发源地

发现的地点是一个岩洞

被乡亲们叫做蛤蟆洞

被记者叫玉蟾岩

那些埋藏万年的谷种

已经快风化成化石

一万年来无人去挖掘它

人们忙于歌颂食肉者

贫穷恪守的吃素的本质

也已经被谎言鄙视

这是一种悲哀的倒退

但人类不以为耻地进化

从裸奔的猴子穴居

到一群穿衣服的猴子

2 山海经第一山

关于南岭深处的秘密

山海经第一座山招摇山

大致就在这里

这里曾住过大象、犀牛

也住过老虎与豺狼

化身为人的神猴

或许就从这里发源

但历史霸占了所有高地

关于部落、陶器、铁

青铜、黄金、玉器

都象征着权力的诞生

那些属于远古的部分遗失

被权力的需求遗弃

没有人关心那些偏僻山地

隐藏着史前的秘密

3 远古共和

舜或许是第一个访古的人

他逆湘江走到这里

南岭的老虎与蛇闻声让开大路

他有一个弟弟

在这里开荒种地

被他驱离洪水的核心区域

长江中上游的斗争

大禹已经崛起

背叛了远古的规矩

他是最早开发南方的政治家

或许是被驱逐到此

也可能是出于敬畏

来这里的洞穴避暑纳凉

冬天还可以躲过风雪的侵袭

他干脆死在这里

替天地守着史前共和的边界

化身为潇湘源头的魂

4 天然的民居

湘水是长江水系逆流北上最长的江河

它的上游叫做潇水河

万年的稻子就发现在这里

一万年前

所有的人类还在丛林里奔跑

与老虎、蟒蛇们杂居

潇水部落的人已经开始种植水稻

用吃素管饱的方式

试图终结弱肉强食的噩梦

他们在大地的洞穴里

埋下生命未来希望的种子

没有任何仪式，甚至都没有记号

只有那群天然的洞穴

成为时间里最古老的民居

5 颂 歌

现在，我们开始歌颂稻子吧

这种伟大的野草

长在阳光充足、雨水充沛的地方

周围水草丰茂

它一定受过上帝的眷顾

与造物主无上的祝福

这百草之王

吸取日月精华

融合大地与山河交媾的所有肥料

才结出这饱满的果实

从被人类发现

并开始食用、种植

就标注了文明的起点与终点

承担着生命延续

以及文明发展的最高使命

6 时间是静止的

所以，历史跳跃万年

袁隆平，一位朴实的老人

他在潇湘下游

洞庭湖平原上

杂交着祖先的馈赠

所以，时间仿佛从未变迁

只在肉食者欲望里变化

7 黄种人的金黄

关于稻子的正史

与神农有关，与炎帝有关

与楚国有关

与华夏有关

与苗人、汉人有关

与韩国有关

与日本人有关

与东南亚十亿人有关

与南亚近二十亿人有关

这小小的金黄颗粒

还在继续养活着

这个星球上一半以上的人

没有丝毫夸张

且不带侵略性

这与稻子自身的神性

必然有关

8 生命第一课

某年某月某日，南岭腹地

幼小的我接受生命的第一个生存课题

就是跟随母亲披星戴月

在金黄的稻田里劳作

我们有些兴奋地大声歌唱

歌唱大自然馈赠的礼物

歌唱这祖祖辈辈的荣光

稻子们依然谦卑地低垂着头

接受我们内心的膜拜

把饥饿的我们喂养

而母亲，就像稻子那样

朴实、无华。从未索取过任何报答

就匆匆走完一生

付出所有积蓄的能量

9 天 理

如果说科技是一种物理花哨的魔术

带给人幻觉的快感

那么稻子，它还是人类赖以生存的根本所在

上天入地的人们

并没有创造出科技的太空稻

吃饱了饭的人

并不懂珍惜土地的踏实

科技战、瘟疫、贸易战、金融战……

都是懒惰者无耻的花样

他们违背了稻子喂养长大的真理

无休止地制造奴役假象

少数人的贪婪，掠夺多数人的酬勤血汗

只是天理难容的幻想

2023.4.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