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与小恙共舞的感慨(散文)
文‖ 毋东汉

我的胸部有个扁豆颗大的黡子,不知怎么地撞破了,形成小伤疤。我试过各种药膏,又用过草药若干,甚至生姜大蒜。虽有效果,但终究未能痊愈。尔来十年有余,最终长至拇指大,反复结痂成疤。不痛不痒,衣领遮掩,此乃小恙。不足挂齿。有一天,忽觉患处奇痒刺痛,我如实告知孩子。
孩子们怨我隐瞞真相、讳疾忌医,私自试治,耽搁了最佳治疗时机;妹妹、女儿、儿子、儿媳等达成共识,形成统一战线,催逼我,立马赴院就诊。尤其是,我的幼儿媳艳娜,“痛心疾首,据理抗争,义正词严”;教我“目瞪口呆,无言以对”,只能“俯首就范”。 我豪迈爽快地说:“小小的疤痕,何足畏惧,它能奈我何?”她却认真地强调说:“不怕一万,单怕万一!”我退一步说:“我嫌花钱呢!”她进一步说:“钱要紧嘛命要紧?”我理屈词穷,只好屈服于孩子们的周密安排。艳娜楼上楼下跑,办住院手绪,实为辛苦。
进入某省级以治皮肤病为专长的医院,我立马成为了病人,被要求住院。回顾前几日,我还登山观美景,下河捡奇石;躺床上用手机写寓言,散步与诗友侃韵脚。今天却住了院,腕带编号,挂吊瓶,沦为病患者,真是讽刺。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看来信为不虚。
我百无聊赖,偶发奇想,仰瞧吊瓶,猜测吉凶。打开手机荧屏,百度搜索。两瓶儿点滴:一瓶药与血小板有关,一瓶是抗癌药!我心想,杀鸡已用牛刀,小恙必除矣!
癌细胞最怕好心情,我藐视它势必赢。我现已八十岁,难道还有八十龄?老伴在天国把我等,夫妻相会好事情。生死无所谓,过好当下每一天,提高生命质量,不给妹妹、儿子、女儿、娃们添麻烦,就是贡献。能吃能睡能做事,这就是幸福!哪怕明天不穿鞋,今天也要乐开怀。
血糖指标显示,我是“糖尿病人”,须先降糖,除疤手术于入院第三天进行。妹妹笑着问我:“哥,害怕不?”孩子们都鼓励我:“您别紧张。”我表现得“义无反顾”。
我缓步走进手术室,淡定地躺在手术台上,医生也提醒我“别紧张”。我调侃道:“我不怕,你们来自加拿大。服务态度该点赞,医术堪比那个诺尔曼!”主治医生在我胸脯患处画了一个圈,叮咛主刀医生开刀。打了局部麻醉针,我紧闭双眼,注意力集中在疤处。刀刃在犁,不疼,好像是割贴身衣服;缝合伤口时,左一针右一针,上一针下一针,好像抽(缝)旱烟包子,又好像补麻袋。缝完了,医生还用柔软的手掌按压了几下伤口,也许是排除空气,以利于皮、肉的紧贴、生长。人类的再生能力,不过尔尔。哪像螃蟹,折了腿能长出新腿;哪似蚯蚓,斩为两截能变成两条蚯蚓。
我自以为养生有方,没想到也上了手术台。手术若成功,未必有大福;手术若失败(如癌细胞扩散或下不了手术台),明年今日,将是周年祭。白求恩也救不了“癌细胞扩散”之人。我就有点激动,伴随着手术刀,黙黙地在心里唱起了《国际歌》。
断断续续刚唱完,手术结束。我跳下手术台,稳健地走回病房。隔了一会儿,化验的医生来通知:“好着呢!”意思是说:伤疤周围取样抽查化验,没有发现癌细胞。手术顺利圆滿成功。
我平生爱山水,子女唤“峰、涛”。孩子们妥善分工:白天有两“涛”一“娜”等仰望吊瓶,送饭,端水,解闷;晚上,有两“峰”做伴,聊天,仗胆。亲友们得到情报,也来鼓励。我忙着“揹床板”,吊瓶输液,不看《参考消息》,忽略俄乌冲突的烽火狼烟。
由于血糖高,伤口多次发炎,专程去医院换药,手绪繁多,排队老长,儿、女、娃们折腾了数天。尤其是在大女儿涧涛家休养,病号饭实不易做。期间,祸不单行,有老学友逝世,增加了哀伤:人生苦短。有家庭成员患疾,我爱莫能助,束手无策,同病相怜。有两家乡邻过事,我未能帮忙,心存愧疚。我的心头,阴影浓郁厚重,十分惆怅。我怨恨自己,犹如泥菩萨过河,惶恐之余,犹有点绝望。
人在生病入院时,感慨良多。平时恨不得一分钱掰两半用,住了院慷慨大方。平时忙得勾鞋拾帽子,住院后就成了“有闲阶级”。平时看见用轮椅推老人的男女,以为孝顺儿女都在别人家;住院了才觉得自己的儿女媳婿表现最佳。有人说女儿比儿媳更有亲情,但女儿已出嫁、远离,各有其艰难、繁忙,往返不便。隔手的”金子”,不如在手的“铜”。冰雪非一日之寒,花朵非一日之晖,晚辈对长辈的孝顺,来自从上到下的传承和教养。许多人怨儿子、儿媳不孝顺,该想想自己对父母怎样,不难追根、溯源。
两个儿子、两个儿媳、两个女儿、两个女婿,以及孙子、孙女、孙媳们分工协作配合下,我的治疗顺利成功,重孙的照片和视频,滋润了我的好心情,伤口现已愈合,正在进一步美容。
我已愈耄耋之年,生命进入倒计时,属于我的晚霞已经不多。共产党人不言老;奉献余热,不能比人少。我写的长篇小说《学稼苦趣》已付梓,我这次住院、开刀,促使我在封笔之前有此一举,少留遗憾。
2023-5-25-于樵仙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