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文/鲁汉
往年友悲愤谢世、伤心人病患再生

李继升是李姓中的族长。李姓是王判镇西街人。谱续排辈是:……文天思,梦毓(玉)传继广,敬宗心(新)方泰,修仁庆泽长。据传是从“梦”字辈迁过来,上辈的人在王判镇西街是财主,那里人口密集,土地价格高昂,购置土地已很困难。他那当家的有远见,看中了兰家这方地土,就到这里来开发家业,在这村子西北买下了上百亩的田产。
这一带是沙质土,春来黄沙滚滚,夏天水漫成灾,秋季收获不多。财主家都讲就有多少地来炫富,讲究“没有百顷地,难打万斤粮”。这里的地价便宜,一口气买下了上百亩,那时一片洼地,只能种高粱,小麦。
庄稼人以地为业,有地就是靠山。王判镇离此还有六里路,来回种地多有不便,家里人口多,就派了两个人在此住下来,管理种地亊宜。
二人商量着买了一处閑宅,就算有了家,找短工、耕耩锄割,犁耙绳套,牲口大车、吃用歇住自然方便。一年、二年将就着,三年四年就发了,老家分家时又来了几个年轻的,这里的田产就是他们的家产了。
李姓发家,也是天意。毓字一辈亲兄弟一来七个,七支并起,家丁兴旺。有财就要有人,有人才能家兴。在兰家这村的西、南两边盖了房子,形成了家族,找亲、成家、生子,到民国初年竟人兴家旺发达起来,形成了与朱姓、刘姓相匹抵的大族,是田姓、杨姓之和。那开头的兰姓,却只成了独家。
话说李继升是李姓到兰家的第四代,他老弟兄二人,排行第二,是文武双全的能手,生有三子。虽说上有大哥继财,因为大哥人老实,不爱管事,只知干活,又没有儿子,就过继了李继升二儿子李广义,这样啥事也由李继升去办,好差事是他的,为难事别人也不管,办坏了事也不埋怨他。久而久之,李继升就成了家族中的总管,因为辈分、岁数大,人多都称他二太爷。
李二太爷幼年进过私塾,学习勤奋,头脑灵敏,是那种很有希望的学生,阴差阳错家事所误,没有进学,只得静下心来管理家务。因为好学、自立奋进,在农家没有能跟他对脾气、口味的,更少志趣相投的人。兰家村就两个文化人,刘吉顺先生是教学的,没有时间聊天;朱秀才的大门更是不好进的,“之乎者也”的书本文言,又不适和与一身汗水两脚泥的穷爷们,去啦闲磕、聊天也没有那功夫的。正在这时朱老先生回到了家,除去和秀才下象棋,就来和李继升古往今来的讲故事,进而讲礼记、诗经、五音六律,这可对了他的胃口。《夸父逐日》,《精卫填海》的故事,伏羲钻木取火的传说;女娲抟泥造人,黄帝战蚩尤、共工头触不周山、这些半真半假的、迷迷糊糊的东西一件一件的讲述着,尤其女娲炼五彩石将天补齐,至今西北上来天,还是土风暴雨的,就是因为那天不是原来的,昰补上去的那块……从三皇五帝、到秦始皇不姓秦,他的父皇是冒牌……隋唐五代,宋元明清,清家不清、明也不明、乱宋肮脏唐。从正史到传闻,说慈禧本是蒙古族的一支可汗的女儿,当年努尔哈赤灭了蒙古,慈禧的祖上对天发誓“我那拉氏只要有一人、哪怕是一女子,也要报这灭国之仇”。所以,到后来清廷坐稳,二百多年后,早已忘得一干二净,才收了慈禧,一步步使清廷走向灭亡。这都是天数……老先生拉的津津有味,二太爷听得如醉如痴,既开心又增长了知识。随着时间的进展,二人真是相见恨晚,只是差着不是同姓,一奶同胞不过如此。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朱秀才家的劫难也“殃及鱼池”,挂上了他家,主要是看他有财产物业,用枪逼着他:“别动,要财就别要命”。好汉不吃眼前亏,眼看着土匪用他养起来的高头大马拉上他的轿子车,装的满满的布匹、粮食,堂而皇之的走出了庄门。
李二太爷脾气大,口吐鲜血,昏倒了过去,几经调制,没能回春,带着满腹的悲愤离开了人世。
在病情严重的时候老先生前来问候,李二太爷见了老友满脸含泪握着手断断续续的诉说着,把后事托付给了他的好友。虽然说是“老朋友”实际上是两代人,他和朱老先生街坊辈是兄弟,岁数比二太爷要小二十岁,比他的老大李广福也就大四五岁,应该是忘年交的那种朋友。
李二太爷的葬礼都是朱老先生亲自安排料理的,外事的接待,礼乐祭弔,一应具备,鼓乐旗幡送进坟茔。

李二太爷膝下有三个儿子,家里族里的事,都是他说了算,家产物业虽然算不得大户,在这兰家村、秀才家以外,也没人能比,二太爷出门轿车,干草黄的高头大马,夫人有丫鬟陪伴照顾,家里还有丫鬟拾掇家务。大儿李广福领工干活,照顾地里的事。老三李光和却是一个游手好闲的主,他只是一味的豪赌,二太爷几经打骂,总是不改,渐渐上了岁数,只好作罢。他也不爱在家,所娶妻子,儿女并无一个。
前边说过,老二李广义过继了大太爷李继财,手下有一子李敬文,生的聪明伶俐,尚未成人,三个女儿还未及妍。
老大李广福手下三个姑娘,两个儿子:李敬明、李敬亮,时年大的十四岁,小的九岁,正是学生时代。
李二太爷的去世,是家里失去了主心骨。老大李广福吃䞍饭、干䞍活惯了的,都和没头的苍蝇,昏头昏脑的不知干啥了。人多,没人当得了家,最好的办法是减少杂人,一是减少开支,二是省的七嘴八舌的少烦人。于是先分家,老二李广义已过继给了大太爷,就不用操心了。老三不愿单过,他无孩子,说在一起热闹,又不太顾及家事,三婶也不愿舍弃孩子,分家单过没有行通,也就以后再说。就李广福人多事多、他也不说什么了,他当然是不愿意分家的。
老太太没有闺女,但有两个丫鬟,就给他们找了婆家,一个梨行宋,一个苏家,配上嫁妆出了门。这里就是她的娘家,都和这里当娘家走。老太太从此就由儿媳妇服侍起居饮食了。
遵着李二太爷的嘱咐,朱老先生就每天到这里来看看,守候着,照顾照顾,算是给李广福撑着架子,成了他的主心骨。慢慢度过一段时间,每个人心里都扎实了,朱老先生也就放心的来的少了,他的家也是离他不行的。只是隔几天过来看看。

时光如梭,转眼二年过去了,这二年里的李家可说是“屋漏又逢连阴雨,破船偏遇顶头风”。二年中老太太走了,李广福的妻子舍下五个孩子也去了,这还不算,李广福一急得了大病,米水不进,医治无方,也撒手西归了。孩子都小,止住哭喊,就是吃喝了。大女已出门,只有大儿李敬明才十七岁,二女儿、三女儿、敬亮才十一岁,挺火蓬得一个大家,三五年就落了架。常言说“由难入奢易,由奢入穷难”,孩子都是富家惯了的,不吃屈,不服管,一窝孩子怎么过?多亏三婶,里外照顾,和亲们近支商量着,把二女找了婆家,三女给了姑家、给他的姑表哥做童养媳,人口少了,开支减了,杂事就轻松多了。
“难中出豪杰,乱离见英雄”还真应了这句古语。李敬明是个愣头青,自小天不怕地不怕,打破四海无惧家,敢惹也敢当的主,有大人在世,他只管吃喝,摘瓜偷枣的把戏,伤着人家,没有大碍,看着大人的面皮,也只是笑笑就过去了,可眼下就不一样了,没有大人罩着,谁怕你个小孩子?连先前的事也挂出来,见了面没事也要翻白眼的。有了瓜葛,别人的事也要往他身上栽,轻了“缺爹少娘的”骂,重了拳头巴掌的是常事。
李敬明粗中有细,好汉不吃眼前亏,明里躲着那些和自己过不去的主,暗地里我让你知道:“我不是随便欺负的”。人家闲地里种了南瓜,摘回家做饭的时候,洗好了,菜板子上一切,啊!流一案板的屎,臭气熏得几天吃不下饭。
喂的小狗、挺好的,很受人喜欢,不知咋的小狗嘴里卡上了钉子、嗷嗷的几天不吃东西,两腿一登死了。
养的一群鸭子,在洼塘哪里觅食,几天里拉不下屎来,好好地抽搐着,慢慢的就越来越少了……看不见的事,你去找谁呢?心里有数,自是“哑巴吃黄连---有口说不出来”。养的羊、小牛再也不敢随便离人了,惹着了“丧门神”啥时是个头。当初,为了出口气真不该打这个小祖宗,原来是一个惹不起的主。
朱老先生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孩子这样下去怎么行?门户是顶住了,长里看人缘可不是小事。关键是让孩子有事做,上学是不能的了,学买卖做生意……对!一下想到了“远水不解近渴”,家里当前的生活要紧,孩子有胆,用实际困难磨练一下,还准能是把好手。他找到敬明和他啦起了家常:“你知道我和你爷爷的关系,我虽然对你的处境帮不了你,我无时不放在心上。你是个懂事的孩子,十七岁了应该把家庭这担子挑起来,李太爷的后代,不能给他老人家丢脸啊。远的不说十七岁时我在天津已混了一年了,虽说是去学买卖,但也是靠自己嘴勤、腿勤跑出来的,男子汉贵在有志,你要打老虎,就要进深山,你要抓蛟龙,就别怕下大海。你现在这样子,今天跟东家较劲,明天跟西家斗气,不光误了大好时光,还把人都得罪了,今后还在这过不”?老先生看一眼静静听话的孩子,心里有无限的欣慰,“孺子可教也”,老先生默默的暗自喜欢。“依我看”老先生继续着他的说教,上道不上道,就看今天了。“依我看,你和俺家大小挺对脾气,能不能在一起干个买卖”,“啥买卖”?敬明没等到老先生说完,就急问,“你俩都喜欢玩头牯,贩卖粮食咋样?这买卖不用大本钱,从李庄或财主家籴来,到常王庄卖了,赔挣当天就明白了,你都年轻,正好锻炼锻炼”。敬明挺高兴,难怪老太爷和老先生那么谈得来,还真是高人。在心里对老先生起了敬慕之情。

老先生的大儿朱孝尧二十八岁大敬明十一岁,因家里无人耕种田地,早已辍学在家,老先生回家和儿子一说,“咱家的事、种田的事、您能管吗”?儿子直冲老先生,有点不顾脸面的感觉,他对爹爹的做法有点不解,老先生不紧不慢的对儿子又讲说开来。没想到言出即行的儿子,竟给了他一个顶门炮,老先生冷静下来,慢慢的和儿子履道起来。
“你说咱家好过还是敬明家好过”?老先生问孝尭,“那还用说嘛,咱家已经爬上崖来了,有您指点着,俺不用操心,穷富不是一天过得”。“很对”,老先生紧跟上说:“你这不、挺懂事吗”?老先生夸了儿子一句,接着说:“我和李家三代人之间虽然无亲源之情,但已经三世交情了,咱家困难之时也曾帮咱渡过难关,你比敬明大,和他做做伴,成功了是义,不成功就权当历练历练,也没有什么不好。地里的事我先照料着,有急活了,还能找人吗”。老人的话感染了儿子,朱孝尧转变了态度,就答应下来。
2023.5.22

【作者简介】:鲁汉,姓名赵化美,惠民县人姜楼镇人,喜文史,山东省、滨州市诗词学会会员,滨州市作家协会会员,出版乡村纪事:《惠民乡风》、《刘冲还村事》、《生产队》三部作品,诗词一千余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