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无限的优秀敞开
✎主持|庞清明
✎本期诗人|李龙炳
李龙炳的诗:走失多年的鲸鱼
✎评论|陈辉:阴影

【诗人简介】李龙炳(1969——),生于四川成都,客家人。
斑马写诗,在肥皂上。
有人在暴雨中吃老虎。
在阅读完李龙炳的近作《走失多年的鲸鱼》(组诗)后,我们可获得一种普遍的快感,这种遗留给读者的持续的快感是李龙炳在文本中举重若轻地处理修辞、词语、想象力与生存经验四者互动关系后所呈现出来的结果。诗歌阅读中的快感体验,并非指向于他的写作心态、诗的呈现面貌与在诗歌写作中一种“天真烂漫”的语调,而仅是基于读者层面的诗歌效果论——一种正直的、真诚的、褒义的“精彩”。或许,以“精彩”一词来评价诗歌显得感性而又外行,但这评价的关键在于后面稍显怪异的定语。实则,在当下的汉语诗歌写作中,不以繁复的修辞、绚烂的词语、稠密的意象等文本竞技的方式而呈现出“精彩”的阅读体验,显得尤为稀缺。换言之,李龙炳在流畅持续的诗的诉说中,在诗的虚拟行程空间中,恰当地、适度地填入了词语、想象、修辞等质料,并在这种均匀的行程中,表现出一种言说的真诚与矜持。
阅读李龙炳诗歌所获得的愉悦体验基于其文本的诸多特质。首先,李龙炳的诗歌以短句为主,在分节安排上遵循一定的整饬性。如此,可有效地延续读者的视域习惯,而不是以一种多样化的分节方式与跨行的诗句处理方式来形成诗歌形式上的多样性。因此,读者对于李龙炳诗歌的期待,则可完全地聚焦在诗歌的语言表达上。短句的处理方式也可使诗人有效地避免语言的过度修辞化,增加无关紧要的形容词价值判断,而诗人的全副精力可放置于句型结构的变化上,所谓“好钢使在刀刃上”,即是此理。同时,短句的写作便于完成一种类似于格言化的句子。“我写自由诗,/正在清理头脑中的蘑菇云”(《正是夏天》);“像真理一样消失”(《交换》);“你追杀虚无,/发明新的伤口”(《梦》);“烂尾楼也有自己的春天”(《红腹锦鸡》);“有人在暴雨中吃老虎”(《对应的幽灵》);“雪是一种慢”(《阴影》)。读者可将自己的注意力放在句子所揭示的主体思辨上,而不会在错综复杂的句式与修辞中消耗过多的精力,而对于语义揭示熟视无睹。
短句的大范围选用,也体现出李龙炳对于语言的矜持态度。他打磨语言的出发点不在于使语言表达最大程度地贴近于细微的感受变化,过于细腻精巧的语言极易沉溺于对田园风光的精致描摹,抑或两者互为诱因,使诗歌文本呈现出羸弱的精神面貌。在精神气质上,李龙炳更倾向于真诚、朴实、大地般的宽厚,他对于语言的选择更多是基于对乡村生活、生存景观的思辨性呈现。显然,浪漫化的、审美化的看待乡村世界与乡村生活本身便存在着伪善性,李龙炳十分警惕诗歌中古代士大夫的精英意识与现代知识分子的俯视眼光,他的书写立场与表达立场是平实坚韧的乡村人立场,但同时,他又不是一位不事诗、只劳作的乡村人,他的行动与诗歌中也包含着知识分子的独立性与思考力。他在“单独的思想中保住了现实与真诚”(谢默斯·希尼《舌头的管辖》),因而,在诗歌中、在语言上,他拒绝了精神的高蹈与表演性的出场。
李龙炳诗歌以短句为主,并非以舍弃复杂深刻的表意与充沛的想象力为代价,“花团锦簇的想象力”(哑石《凸面镜中的龙炳》)也是其诗歌可带来持续愉悦感的一大原因。李龙炳对于世界的思考探讨,对于语言的掌控能力,都体现在这充沛的想象力中。其想象力的构造方式也契合于他的生活环境与生存经验,既不显得突兀奇崛,又不会牵强附会。
此节以日常生活场景开始,客人在前面交谈,鹦鹉在后面复述。我们写作自由诗,在形式上达到了自由,解除了诗形格律上的枷锁,但语言本身还处于历史、文化、社会、习俗、意识形态等诸多因素的规训之中。当下的自由诗不应再沉陷于形式自由的历史胜利中,而应在写作中进一步清除语言的历史形态,自由诗或许可在这样的“清理”中获得第二次解放与实质上的自由。以上这类具有思辨性与想象力的诗句在李龙炳组诗《走失多年的鲸鱼》中比比皆是,这使得由矜持的语言所带来的快感并不显得那么稍纵即逝,而在一些内省思辨处得到了有效的停留。
【批评家简介】陈辉,男,90后,现居成都。四川师范大学中文系博士生,中国现当代文学专业。写诗,写评论。诗歌作品发表于《诗刊》《草堂》《江南诗》《诗参考》等,评论文章见于《现代艺术》《星星·诗歌理论》《中国文化论丛》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