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删改的笔迹
前些年,我在外贸出口企业工作多年。经常接待一些国外客商。正常的贸易洽谈内容达成一致后,有时也会聊一些对方感兴趣的话题。
一次,有一位俄罗斯的客户,他的名字叫:瓦西里,焦尔金(音)讲一口不流利,但足以能让人听懂的汉语问我:
“厂长先生,您读过我们国家哪位作家的书吗?”

我当时一愣,他提的问题有点突然,一时还真把我问住了。我沉思了片刻,挖空心思地回想从前曾翻阅过的俄罗斯书藉。还好,总算想起了几位著名作家的名字和作品。
便顺口说道:我读过陀思妥耶夫斯基的《罪与罚》,读过果戈理的《死魂灵》,还有契诃夫的《变色龙》。
他听了我说的话后,可能是误以为我的知识渊博,竟然高兴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走近我,给我深深地鞠了一躬,双手握住我的手说道:
“您太棒了,真想不到,您一个实业家,居然有兴趣读我们国家的名著!而且读了那么多。”
见焦尔金仿佛像似遇到了知音一样高兴,我的心里也觉得非常愉快。岂不知,那些书我并没有认真读过,只是囫囵吞枣般地翻看过一遍而已。
不过,托尔斯泰的书,我还真的喜欢,并仔细地读过两本。便握着他的手笑着说道:
我也看过普希金的《鱼夫和金鱼的事》但相比较而言,我更爱读托尔斯泰的《战争与和平》《安娜,卡列尼娜》还有《复活》。
我说:无论时代如何变迁,托尔斯泰的小说,都会被读者一遍又一遍地读。因为,当一个人读过了托尔斯泰,就会突然明白许多道理,对生命中的许多事情,也会看得更为明晰。
焦尔金那一天本应该回到北京,但他没走。而是住进了市迎宾馆,他要和我交朋友。
他说:“我和您相见恨晚,有缘分!觉得和您有说不完的话”。
当天晚上,我俩谈高尔基,谈鲁迅,谈我们中国的四大名著。文学没有国界,一直畅谈到凌晨两点仍感意犹未尽。
他说:“您如果今后有机会去莫斯科,我一定带您去参观托尔斯泰博物馆。”
第二天,焦尔金临走的时候,我送给他一盒候店毛笔,还有习三大师弟子画的两个鼻烟壶。
几年后,我果真如愿去了一趟莫斯科。尽管焦尔金早已改行不在原公司工作了,但接到我的电话后,他立马就赶到了我住的酒店。
他高兴地对我说:“太好了!正巧我有一位大学同学,她是托尔斯泰的曾孙女,就在她曾爷爷的博物馆做研究员。”我一听,真是喜出望外。
托尔斯泰慱物馆,位于莫斯科普列奇斯坚卡大街11号;与普希金博物馆相隔不足300米。
应该说,托尔斯泰慱物馆是一座纯粹的文学博物馆。馆内有一大厅,展品主要是他的著作,手稿,照片,油画和名著插图。它同时作为研究机构收藏了大量资料,并设有图书馆。
托尔斯泰的曾孙女名字叫弗克拉(音),她个子不高,白白的脸上戴一副眼镜,显得文雅而庄重。之前焦尔金已经和她联系过了,知道有一位中国朋友要去参观并瞻仰她曾祖父的遗容。当焦尔金停车时,就远远的见她已经在大门口等候我们了。
她听不懂汉语,我让焦尔金问她:“您是如何看待自己的曾祖父?”她的回答,给我留下了极深刻的印象。
她说:我还在学校读书的时候,与你们所有的人一样,怀着崇拜的目光来看待托尔斯泰。一直到我开始研究慱物馆收藏的曾祖父那五十万张手稿的时候,看到了他在这些手稿上做的大量修改。

仔细研究这一层层思维的痕迹。才慢慢地发现,他是一个和我们一样的人,只不过他很有才华。
她说:“我阅读了他最初的草稿,写得并不是很好。通过那些不断的删改,删改,再删改的笔迹,我才了解了,他是如何不断地去寻找一个个更妙的词语,一个个更精确的句子。我能够清晰地看到,他是如何通过一次又一次的修改,一稿又一稿,一步又一步地让文字变好的。”
弗克拉说:她这时才理解,经典的句子并非凭空落在曾祖父的脑海中,也不像上帝在他耳边轻语一样流诸笔端。“我看到了那些句子出现之前的句子,它们普通平凡,有些甚至不那么令人满意。”
作为一名文学爱好者,听了弗克拉的话,我恍然明白,是他极为勤奋的写作,一遍又一遍地删改的笔迹,才使得托尔斯泰成为了俄罗斯文学史上最伟大的作家。用他的小说,征服了一代又一代读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