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虑山散记(上)
文/齐振西
太行山绵延千余公里,纵贯晋、冀、豫三省广袤大地,如飞龙卧土,庇护着寄养的苍生。林虑山是其中一段,位于河南省林州西部。这里有“人工天河”红旗渠,有鬼斧神劈形成的太行大峡谷,有印记着“殷道复兴”的王相岩,虽然都算不上是自然和人文的绝顶精粹,但随团一路走来,确颇有一些可记可追之处。
红旗渠
带我们参观的导游娇小玲珑,是一位蛮可爱的小姑娘,说话时稍稍有些鼻音,却不觉得土气,反而增加了她的质朴和亲切感。她先用当地的方言讲了一个小故事,是河南、河北、山西交杂的口音,没有一个人听懂,所以成了冷故事;她用普通话解释了一遍,我们才捧腹大笑:第一天的旅程就在这样的欢笑声中开启了。
虽然参观“红旗渠”纪念馆,游览“分水苑”和“青年洞”,我不是很有兴致,但还是受到了一些感染。比起三峡大坝、青藏铁路、港珠澳跨海大桥,红旗渠实在算不得人间奇迹,但是它构筑在悬崖绝壁之间,也穿山,也越岭,工程艰苦难度可能并不亚于三峡工程——那可是在食不裹腹、没有任何现代化机械的条件下,依靠最原始的人力,用最简朴的绳索、锤子、钢钎、扁担和人力推车修建的人工天河啊!我忽然想,如果没有一种精神力量的支撑,如果不是心无旁骛地对创造的憧憬,如果不是一个群体从内心深处共同抛开了功名利禄,这条天河可以完成么?我进而想,人事的壮伟与否,不能单用外化表象来度量,而要看完成一件事的动机、条件和所蕴藏的精神内涵。现代化的摩天大楼鳞次栉比,人们看惯了,并不感到震撼,而一个乡村教师拖着一双瘸腿几十年如一日教授一茬茬贫苦孩子的故事往往更能打动人心,因为它所蕴涵的精神远比一幢幢摩天大楼要丰富得多!—— 我的思绪扯得太远了吧?导游小姑娘在前面招呼催促呢。
侧身攀登被称作“一线天”的山隙(关于山的旅游景区似乎都有这个名字,俗套了),就象掉在两座紧挨的大楼狭缝之中—— 在农村老家,邻居间的房子往往只隔半尺宽的缝隙,小时侯淘气常去房顶上玩,就有过一回掉入缝隙中的经历,折腾半天才爬出来的。眼下的山隙虽然高而曲折,有冷风逼仄,但感觉并不骇人,其实是因为听到了上面说话的声音,知道结果并不可怕,与探险完全不同的。这和看足球转播一样,已经知道了结果,感觉中的精彩就大打折扣。由此我想,结果固然重要,但过程更是人之所需,只有过程的丰富,结果才可能回味无穷。否则一场足球比赛只要告诉你最终比分就可以了。道理虽然都懂,也不乏赞同者,但实践者却不多,现实中大多是为了预先设定的目标而不择手段,成王败寇的史观已深入骨髓,化作人类生命的基因,彻底颠覆它,比在危崖上开渠凿洞困难千重。惟其如此,开山造渠的精神才更加令人钦佩。——只顾遐想,我又落后了,前面的人已踏上“步云桥”了。
“步云桥”横跨两山之间,两条钢索搭着木板,跨度有300多米吧?我目测。走到中间,故意晃了晃,摇动起来是有些惊险,两边青山对峙,下面深谷填翠,远处烟霞缭绕,有一点云腾雾转、举步惊鸿的感觉。恐惧是有一点,但心里想着,掉下去就掉下去吧,琐碎和烦恼会一同摔死,也不过尔尔,便不再恐惧了。“叶公好龙”是一种普遍的心理,其实没有人喜欢真龙,喜欢的是假模假式,而且表现得跟真的喜欢一样。不谙世事的人便为他们的勇敢折服了—— 一个女孩就被母亲搀扶着走,吓得哭起来,不敢睁开眼睛。我真想上前对她说:真龙不存在的,也没有什么勇敢者,眼前不过是一幅画。我没有说,因为我知道不会管用,就连自己都觉得这番阔论非常好笑。
从桥上下来,乘车二十分钟到 “络丝潭”,一湾水塘、一口山洞、一座浮桥,一个鸡鸣三省的地方。本是一个怡情怡性的巧好去处,我却不能兴奋。因为刚才在车上,一个小伙子问起导游小姑娘的工资,女孩不好意思地告诉了他,旁边的人算了算,连说不高不高,又指着问话的小伙子说他的工资有多少多少呢。我看到导游的表情讪讪的,心里直责怪他们不该跟女孩谈论这个话题,对心地纯粹的人说无疑是一种打击和诱惑。女孩也许本来是有些自豪的,因为父祖的创业,使她们有了赖以生存的资本,有了这份工作并可以享受工作的乐趣,她可能一直从心里感恩父祖呢。然而这席谈话却可能在她的内心引起波澜,使她不再那么自豪,不再感受到工作的乐趣,或者因而降低了对父祖创业的感恩程度……也许我过虑了,但我分明看到她解说的时候悻悻的,仿佛失去了先前的兴致。直到晚上住到农家小院,我还一直对此耿耿于怀。
(未完待续)
作者简介:
齐振西,男,汉族,1966年生。大学本科,毕业于兰州大学力学系。籍贯河北蠡县,现职保变电气公司高级工程师。爱好文学,多篇小说散文随笔发表在《中国青年》《羊城晚报》《保定日报》《科技日报》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