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散文
《母亲的大红躺柜》
重华/内蒙古
屈指算来,离开老家已有四十四个年头。说实在话,我除牵挂家乡的父老乡亲外,唯一难以割舍的是母亲留给我的一件遗物——大红躺柜。
为什么叫躺柜,因少不更事,也不探个究竟,长大后慢慢才知,大概躺柜是相对于远年官宦人家摆放的立柜而得名。
躺柜长约两米,等分为两箱,每箱顶部各开大半了活扇,俗称“柜盖”,一箱装全家衣物,另一箱的一面中间有隔板,隔板上放油盐酱醋等调味品,隔板下放面,记得好像多放莜面。
木工打这个柜子时正值盛夏,而且那个盛夏特别的炎热,小孩们大多光着膀子,一个个被晒的黎黑而发光。我已稍有记忆,当时正值六十年代初期,不用说木材,就连肚子也很难填饱。母亲大概也是追风,乞求父亲将原来不带油漆的本色木柜改装成“躺柜”,于是父亲找了一个邻村的魏氏木匠,木匠便在院子里叮叮铛铛做起柜子来。
忘了用了几天,木匠打好躺柜,将柜子舁在东房,开始涂漆,油漆是红、绿两种颜色。涂红颜色是柜的主体颜色,涂绿颜色的是支撑柜的架子,俗称“柜架”。刷好两道油漆木工走了。临走付了工钱,什么注意事项也没安顿,现在想来估计是木工忘了安顿注意事项。
柜子在东房放了二天,母亲用手触摸黏黏的不见其干,于是心急火燎找来一些邻居将柜舁出,放在院子里在太阳底下曝晒。盛夏的阳光像火球,热辣辣的。只见第二天柜子通体朝阳的一面都起了细碎的小折,母亲见状,心疼之至,找了刷子欲将其拉展,孰料油漆非同油脂,油脂是可以随意拨弄的,而油漆断然不可,一拨弄有的地方没有了油漆,有的地方却将其他地方的油膝簇拥在一起,自然会形成大小不一的凸起,所以柜面上显示出凸凹不平的现象。后听人说,涂上的油膝不能曝晒,得阴干,一旦曝晒定起皱折。母亲因过分挚爱此柜而觉十分心疼。于是又买了油漆涂了一层,舁回凉房阴干。效果明显好了,但仍差强人意。
阴干后的红躺柜算我们家的甚至我们村的奢侈摆设,放置在西山墙与顺山炕之间的后墙,按村里人讲绝对是“正面”。母亲将其揩擦的明光锃亮,上面的摆设及装饰无非仅有葡萄糖瓶子灌上各色的水,是为装饰,红红绿绿的,小时候看上去也煞是好看。
这个躺柜伴随母亲走过三十余年的岁月。直到她移家可镇大红躺柜也随母亲住进了县城。但仍然是母亲置放衣物的唯一心爱。母亲弃世后这个躺柜内的所有物品尽皆随殓,躺柜腾空了。
如今,时代变了,大红躺柜快要变成“古懂”了。但这个躺柜我从未遗弃,腾空的红躺柜依然躺在那里一动不动在发挥余热,好像在诉说着人事的沧桑,冷暖的更替,岁月的轮回。放置躺柜的这间房子因多放置食品,诸如米、面、油、肉、粉条等,所以我免不了多进去几趟。每当推开凉房的门,大红躺柜便很显眼地闯入我的视线,母亲慈祥的面容也会自然浮现在我的眼前。不由地跨前一两步,去抚摸母亲曾经心爱的大红躺柜。每当触摸到凸凹不平的柜面,仿佛我又触碰到了母亲粗糙的大手,靠着躺柜好像偎依在母亲温暖的怀抱,嗅着其味似乎母亲丝丝缕缕的爱仍然弥漫、浸润而流淌。
大红躺柜虽已经岁月的剥蚀与漫漶,但朱颜未改,锃亮犹存,只是看上去略显容颜苍老、面色憔悴,略显与其他摆设很难入伍而鹤立鸡群地躺在那里,但其为家庭服务的本色一点也未曾改变,柜内仍然承载着被子衣物一类的东西,满满当当的。它不像臧克家笔下的老牛,自知夕阳短暂,不待扬鞭奋蹄。因它是物而不是动物,但它似乎懂得人性,主人曾经珍惜过它,爱戴过它,呵护过它,它也应理回馈主人对他的上待。自觉地仍然发挥它的余热。客居呼市后,妻子说用它做个床吧,我说,罢了!让它静静地呆在平房继续发光发热吧!
记得白居易在《邯郸冬至夜思家》有诗句:“想得家中夜深坐,还应说着远行人”,这是诗人乐天对因离家而又想家的心理宣泄,可见离家而又想家也系食人间烟火之人的人的正常心反应。而我总是“老去犹思少小事,忆及躺柜想亲人”。 每当忆起这支大红躺柜,母亲的身影总是挥之不去。如今我已老之将至,说行将就木有点为时尚早,说风烛残年大概正是时期。不难想象,这支大红躺柜陪伴我终生会变成事实!
注:支,数量词,柜子在老家称作“支”。

郑守昌,内蒙古武川县人,笔名,重华,微信名重华。一九七九年参加工作,二零一五年退休。一生热爱写作。一些诗文散见各类书刊、杂志。现为武川县文联会员,呼和浩特市作家协会会员,内蒙古诗词学会会员,武川县诗词协会会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