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散文
《天堂里的妈妈》
作者/王石
父亲车祸去世不到一年,母亲便被查出乳癌骨转移。
我像疯了一样,拿着母亲的骨光片,跑洛阳,去郑州。那时,我夜晚常常被噩梦惊醒,翻身坐起的第一件事就是祈祷上天:你们已经带走父亲,不能再把我母亲带走!但命运就是如此捉弄人,我见过的所有专家大夫,几乎都无一例外平静而又肯定地说;乳癌骨转移。
在那个医学还不发达的年代,癌症几乎就是死亡的代名词。母亲十年前患乳癌,虽经治疗基本稳定了,但仍像一枚悬挂在头上的定时炸弹,让我们如履薄冰,忐忑不安。父亲突然离世的打击,又让母亲身体每况愈下,雪上加霜。我顾不了许多,因为害怕车上巅波,买了副担架,抬着母亲,便来到省城。几家大医院几乎同一个态度:癌症晚期,无法治疗。几经周折,在郊区一个省中医院退休老中医开的诊所里安顿下来。从春初到夏末,为了最后一线治疗希望,我在钢丝床上铺一张单子,睡了整整六个多月,后来还是心有不甘地回了家。骨癌后期,疼痛难忍,母亲每天要靠药物麻醉。那些日子里,我每天下班从不敢直接走进家门,总是先在母亲住的房外听听动静,是睡着了,还是疼痛呻吟。有一天,实在疼痛难忍,妈妈偷偷服下安眠药,以求解脱。我正在前线会战,听说后跑回家双手捧着妈妈,走了两里多路,送医院抢救。看到病床上稍稍平静的妈妈,我真不忍心去叫醒她,好让病痛折磨变了样的妈妈多睡一会!
一九八八年腊月初二,母亲还是在千般无奈,万般不舍中离开了我们。那时,正值我大四毕业考试,听到消息,我不顾一切,匆忙上路。几百里之外,一路颠簸,望着窗外飞奔的树,灰蒙蒙的天,我不停地祈祷;母亲你可要等我呀!.……。
五十年代,在我家乡的小县城,高中只有一所,女高中老师更是凤毛麟角,我母亲就是其中一位。她出身地主之家,一米六八的身高,白皙的皮肤,端正的五官,披肩长发,算得上一位才貌双全的女子!她一生没有太多坎坷,都是在三尺讲台度过的,但在文革中却历遭磨难。有年冬天,她已经被没完没了的批斗折磨的不想活了,正在绝望之时,听说十多里外寄养在外婆家里的我高烧不退,情况危机,妈妈顾不了很多,找辆板车拉着我,硬是在崎岖坎坷的山路上顶风冒雪,走了四五个小时。结果在医院一查,急性脑膜炎。我捡回了一条命!仓惶了十多个小时,我回到了家乡。母亲的灵堂在医院太平间一角已经搭好。亲人们还没让合棺,为的是让我再见母亲一面。看着那漆黑狭小的棺材拥挤着母亲的身体,花白卷曲的头发,高高宽宽的前额,痛苦紧闭的双唇…。这熟悉的身影,这是我生身母亲!我怆然扑倒在母亲的身上,肝肠寸断,泣不成声!
之后的日子里,我有些精神恍惚。常常幻想着到街市川流不息的人群中寻找,因为曾听老人说过;人死会托生。有时突发奇想,做个广告,找一位和母亲相似的,认作干娘,让我伺候,聊我心愿………。但每次走近,都会失望。因为无论长的再像,都永远不会像母亲那样温柔地抚摸我的头发,更不会像母亲一样知道我爱吃什么?穿多大号衣裳?……。在这世界上,什么失去了都可以再有,唯有母亲不能!
说来奇怪,此后十多年里,每到祭日,我都会梦见母亲。但总是看到一个背影,模糊不清。
母亲,如果真有来生,我还想在您膝下承欢,做您的儿子!我是含泪求您了,如果听到了,您就招一招手。
招一招手吧,天堂里的妈妈!
王石,高级政工师,曾长期在央企从事政宣工作。先后在《工人日报》、《中国石油报》、《河南日报》等报刊杂志发文数十篇。诗歌散文被收入《龙乡新歌》、《中国诗歌百佳精英作家》专著。一九八八年获全国石油文化大赛散文创作三等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