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
文/郭文敏(江西吉水)
外婆只生育母亲一根独苗,自我懂事起到外婆家仅一、二回,母亲的娘家离我村50多里路远。身为独生女的母亲首次出嫁到枫江乡栋头村一王姓家,生有一对儿女。在同母异父的大姐十四、五岁时,母亲的前夫不知何故离开了人世。因家境贫寒,母亲外出到栋下村养猪厂煮饭。而父亲恰好为该厂之首,其前妻已病故多年了,这就让母亲有幸结识了我的父亲。
母亲没读过书,个头较高,长得不错,聪明能干。她为人热情大方、奉献精神强。且做人心慈,走路怕踩死蚂蚁,会抬腿过或绕道行。因接触频繁,同病相怜,与父亲情投意合。母亲可怜王家的哥姐,待几年她们长大点后,40来岁的母亲才肯改嫁给父亲,生下我和小妹。可前娘也生育一男二女(其中一女早送别人了),我家不但人多混杂,且棘手的问题也较多,让我母亲的确难以应对。
因同父的大哥矮又瘦,从小不愿读书。父亲不放心大哥外出参加工作,怕别人欺负他。当时父亲是大队长(曾当过书记),安排一个名额工作的机会还是有的。不过以前没人愿意参加工作,工资特低。所以大哥就去做篾匠了,但他脑子很笨,学了多年也未当师傅,只是中等篾匠水平。结果二十七、八岁尚找不到老婆。做后娘的母亲煞费心机,到处为他物色对象,最后花高价终于把现在的大嫂娶进家里。
但是好景不长,父亲脾气急躁。大嫂人高马大,有点本事,个性也强,本来嫁给大哥就心有不甘,所以我们都得顺着她。可大嫂为人太小气,又不懂得尊老爱幼。父亲哪里看得惯,于是两人经常争吵。我很小,又在读书,根本就没能力管好这些事。还是母亲会做人,一边责怪父亲(他很听母亲话)的不对,一边顺从大嫂的意愿。如果不是我母亲从中调解,大哥恐怕早就成光棍司令了。
村里人都夸我母亲很会做人,比前娘聪明、能干、肯吃亏,且换个娘生下的子女就是不一样。父亲在村里当了30多年的大队长,是老共产党员,他身手不凡,会一点武术。但他没有赚钱的手艺(木、篾匠等)。以前公社、大队常来人,都在我家吃饭,母亲也只好于家弄饭招待客人。来客按规定将一毛五分钱、三两粮票一餐的标准钱票放在桌上,母亲一般不会收别人的,不但赠吃赠喝,还耽误了出勤赚工分的时间。过去是按劳计分制,一天下来人累得够戗,却也只赚几角的工分钱。生产队分配粮食等作物则按得工分多少发放。久而久之,母亲有时也会埋怨父亲不要当这大队长,当穷了家,还得罪了村中不少人。但父亲是个要面子的人,自己没犯错误下台,好像不合情理。
家里来客时,母亲搞好饭菜端上桌。叫父亲、大哥陪客人一起吃饭,她只是用筷子拑菜在下面随便吃点。父亲经常不在家,外出工作,“官”不大,可农村的复杂或纠纷之事,的确不少,也消耗了父亲许多时间和精力。家务事只落到母亲一人身上,本来她就身体不好,常患“心窝病”,痛得在地上打滚子,但没钱看医生,老是拖着,最后成了顽疾,病入膏肓了。却从未听到过母亲一句怨言,她整天乐呵呵的,看不出她的任何异样。她告诫我们说:“咱们家是很穷,但要做到人穷志不穷,人没了志气就没了一切希望。”她还说:“我有儿有女,此生还有何求?你们长大后,我们家的生活一定会好起来的。”
由于家庭贫困,每年的五月三荒未到,家里就没米下锅了,母亲只好到同母异父的哥姐家借钱、借粮,暂时缓解燃眉之急。同母的哥姐人很好,对我的帮助非常之大,我读初中、高中、补习班、中专时,此哥姐借钱又借物,令我终生难忘。 1976年打倒王、张、江、姚“四人帮”,77年恢复高考,78年我高中毕业,第一次参加高考落选。78年9月--81年7月连续三年读补习班,其中前两年在枫江中学补习参加高考又失利,只差几分,给原本贫困的家庭雪上加霜,也给年迈多病的母亲以沉重打击。父亲被自家三叔打伤致残,需要母亲照顾。哥嫂甩开包袱,已分家多年。为了培养我,母亲决定不让小妹继续读书,只得出外做小工,贩鸡蛋等到吉水、吉安去卖,所赚小钱为我交学费或贴补家用。
因我多年参加高考落选,母亲有心替我物色对象。尽管家里困难重重,但根据农村的风俗习惯以及家族或亲人的建议,母亲采纳了他们的意见,先是瞒着我到外村去相亲,经媒人介绍为我物色了一位姑娘。当时我并不知情,否则我肯定不会同意的。等到第二年的春节,母亲突然说要带我往外村岳母家拜年并亲自见识一下那位姑娘,而我不想去,她就说:“即使你不同意,但去看看又何妨?我是给了定亲钱的。”也许是出于顺从母亲的决定,或是理解她的做法,最终我还是去了。
我一门心思的苦读书,并不过多的把这事放在心里。1981年7月,我在吉水县城二中补习一年后,终于考上了江西财务会计学校,分在税收(1)班读中专。母亲含泪说:“儿子终于考上了,为老母减轻了负担,我们家的生活从此也有依靠了。”。
在极端贫困、处境险恶的不利情况下,不知母亲是何方圣贤?1982年冬天,父亲因伤势严重,医治无效。睁着眼睛不甘心、又无奈地度完了他的第69个春秋,永远离开了我和母亲。她没有通知我为父送终,独自一人(小妹出嫁了)操办了安葬父亲的事宜,并在村中做酒席几桌送父亲上山了。
1983年7月我财校毕业,被分配在吉水税务局税政股工作。8月15日我第一次领到工资30多元,这是我赚的第一桶金,不能光顾自己花,家里还有年迈多病的老母。第二天我在县城买了点菜和食品,向领导请假后,搭班车回家看望老母亲。刚进家门,母亲高兴地对我说:“儿子长出息了,懂得回家孝敬老娘……”说着说着,她眼泪汪汪,顺脸而下。我也热泪盈眶。
母亲60多岁了,必须让她晚年享点清福。1984年我把她接到县城,请示县局领导增加一间房子让母亲居住。然而,“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1986年国庆节我和小玲结婚,87年5月初一儿子出生,暂时平静的生活,突然起了狂风。我和小玲经常吵架,她和母亲也性格合不来。小玲患有精神病,和谁都难相处。因我心情不好,性格变怪异,所以我为人处事自然也很差。我与同事们的关系一向可以,只是和领导的关系一般或很糟糕。我不会拍马送礼,像父母一样耿直,靠真本事吃饭。当时全县有文凭,税收科班中专毕业的只有五人,可惜没有抓住机会提干,从而不能让我更好地孝敬老母亲。
1988年4月,全县大中专毕业生必须下放锻炼(县政府下文)。因家庭不和,工作不顺。我就提前调到水南税务所工作,此地是偏远山区,离县城76华里。我一离开,家庭就四分五裂了。母亲去别人家当保姆,儿子被放到小玲娘家断奶。这就是我年轻不懂事,忍耐心又差,才会酿成如此之后果。唉!
1989年冬天,母亲老胃病续发。平时胃痛因没钱医治,以为她是心窝痛,采用乡下的土办法:以一个圆竹筒,用布包个铜钱放入其中,经过别的程序,由四婶具体操作,最后放在母亲心窝上。这种简单办法,以前暂时可以抑制母亲的心窝痛。但此时在县城,我和小妹赶紧把母亲送到县医院治疗。可到进院的第三天夜晚,母亲病情加剧,经抢救无效,母亲担心、难过地离开了我们。也离开了这个未知的世界,和父亲一样也是69岁去世的。
母亲是平凡之人,但她的坚强、大方、奉献、仁慈、母爱、乐观。不怕苦、不惧累,先人后己的精神和品格,将永久激励着我奋勇向前!
为表对母亲的深情厚意,我惟以这篇拙作回敬!母亲仍然活在我的心中,希望她在天堂永葆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