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散文
《我娘是小脚》
李宗荣
我娘的小脚,是我怎么也忘不掉的。商店里买不到她穿的鞋子,穿的鞋全靠自己做。小小的、尖尖的,像圆锥体。她的哪双小脚是轻易不暴露出来的,也不让人见。总是用布带子缠得严严实实的。他也买不到合适的袜子,只能把一双袜子前端改造一下才能穿。他的脚背高耸、脚指向脚掌抱拢,只有大脚趾箭头似的探了出来,指向前方。这么一双小脚,完全靠脚后跟走路,她总是左右摇晃,怎么也走不稳。
娘的小脚,是从幼年开设用裹脚布牢牢的缠住,一缠就是四五年的功夫,才缠成了个小小的圆锥形的小脚。那个年代,以小脚为美,管这种小脚叫“三寸金莲”。实际上是人为的将其变为畸形。我曾经问过娘,缠小脚痛不痛?她说:“咋不痛,那时候,女孩都裹脚”。
我说:“不裹不行吗?”
娘说:“不行,你姥爷、姥娘不让,女孩子要是长一双大脚,长大了是嫁不出去的。我也抗争过,可最终还得听老人的话。”
我娘不识字,但她认得十个阿拉伯数字,我的作业本上、考试卷上都是用红笔打的对号,她也算是认得。尤其是100分很耀眼的写在右上角,她最爱看了。只要看到我考了100分,她就忘记劳累和辛苦,脸上都是笑。有一次,我的作业本由于一时疏忽,错了一道题得了一个差号,她看到后老大不高兴,唠叨了好几天。
有一次,娘说我像她,聪明、脑瓜子好使,是块上学的料。
我说:“娘,你不识字啊﹗”
娘说:“不识字不能怪我呀,是你姥爷、姥娘不让我上学念书。当然,那个年代我们乡下女孩子是没有上学的,就是男孩子所上学的也很少。就你小舅上了几年学,放学后背《三字经》、《千字文》”,我听他背,他还没背会呢,我已经听会了,大人都夸我,说我是块上学的料,只可惜是个女孩子。
我娘虽然不识字,但他经常给我讲古人凿壁偷光、借着雪、萤火虫的光看书学习的故事。还给我讲孟母三迁的故事,当然,她也是小时候听姥爷讲的。娘经常教育我学习要用功,做人要诚实。
我娘 不识字,却敬重文化、敬重学习、敬重书本。我想:她小时候听小舅念几遍《三字经》、《千字文》、《百家姓》,就能记在心里了,而且还能讲故事。如果她有念书的机会,一定是个极棒的学生。这不仅是脑子好使的问题,而是对知识充满渴望和热爱,有了渴望和热爱,就会创造奇迹。
我常常记得,娘盘腿坐在炕上,手摇纺线车纺线,做针线活的样子。嘴里还时常哼哼着曲子。“东方红,太阳升,中国出了个毛泽东,他为人民谋幸福,他是人民大救星。”阳光洒在她身上,洒在她那平静而专注的脸庞上,这是我记忆中温暖的画面。
我小时候,生活还很困难,地瓜、地瓜干是家常饭,能吃到少许玉米饼子,那便是改善了生活,逢年过节、来了客人也能吃上一点白面。遇上自然灾害,还不够吃的,要靠国家救济,吃返销粮。孩子多,劳力少的户,往往不够吃的。相比较而言,我家情况稍微好一点点。因为我家劳力多,父亲。哥哥。姐姐都是劳力,尤其我娘会过日子,她勤俭节约,精打细算,早上中午吃干的,晚上吃稀的。她不怕累,能吃苦,掂着一双小脚,推磨、推碾,粗接细做,想着法子让父亲和我们兄姐三个吃饱吃好。她经常在麦收后到地里捡落下的几棵麦穗,秋收后刨落下的几个地瓜、花生,虽然收获甚微,但她也乐此不疲,为的就是让日子过得稍微好一些,别饿着。
有一次,我放学回家,家里锁着门,我一心思,娘肯定是到村西沟刨地里落下的地瓜了。我一看天也快黑了,娘这时也该回家了,我一溜小跑就往西沟去,老远就看见娘还在用力地刨着。到近前一看,娘竟然刨了近一篮子地瓜,不过不是很好,是些很小的,跟根子的。娘一看我来了,很高兴地说:“你来了就好了,我正愁挎不动呢。”我说:“娘,天快黑了,往家走吧。”我挎起篮子,娘跟在后边,惦着她的小脚,一晃一晃的,喜滋滋的回家了。
娘的口头禅就是:秋天坐一坐,春天挨顿饿;秋天紧紧手,饭就多几口。其实,她是说给哥哥、姐姐和我听的。
为了增加家庭收入,我娘还养鸡、养羊、养兔子,每天拿出一定的时间到野外去剜野菜。当然,父亲、哥哥、姐姐干活时也往家捎,我下午放了学、星期天也去剜。衣服、鞋子破了缝了又逢,补了又补。家里的一切吃喝拉撒全由娘一手操持。她没有怨言,不报辛苦,有点安慰她就满足。
娘活到91岁,要是她还活着,今年就百岁了。她给我留下了宝贵的财富,那就是爱和坚强,对亲人的爱、对生活的爱;意志的坚强、面对困难的坚强。我将怀揣着爱前行,坚强的面对一切困难。

个人简介
李宗荣,诸城市作协会员,山东省散文学会会员。为充实退休后生活,坚持看书、写作,已在巜诸城文学》、《东鲁》、《超然台》、《乡韵文学》、《山东青年》、《当代散文》、巜首都文学》,巜今日诸城报》、巜潍坊广播电视报》、巜潍坊晚报》、《潍坊日报》周末版、多个公众号发表文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