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山寺五首

I 天蝎座

晚钟

隐去骨骼

隐去人形

我以浑身的铜质

在五月的风里穿行

满树繁花谢了一地

我的铜永不凋零

我因它而肉身沉重

埋首于东方的丛林

这里的风喜欢寂静

喜欢寺庙，城墙和密不透风

就像我，身披袈裟

与你相遇

在晚风中，与你撞个满怀

然后隐入谷底

就像群峦应声而聚

回到明清

回到唐宋

回到一面古铜色的镜子中

而你永不归来

菩提子

那一刻，雷声响起

暴雨袭来

山门轰然洞开

我看见你正在跪地求佛

于一次次轮回中

经过同一个渡口，同一棵树

它因慈悲而结满菩提子

我因手中的菩提子

而放弃了尘世

灵山寺

不是我叩开了山门

是山门叩开了我

一座尘封的寺庙

草木深深

与另一座寺庙相认

相同的虚，静，空

相似的灵魂

只是我没有凤凰羽衣

飞不出六道轮回，王朝更迭

明朝的砖瓦还在

城楼上那些僧兵呢

躲避战乱的百姓呢

只是我不敢在一块奇石旁伫立太久

我怕站久了

也成了一块应天石

在潮涨潮落中

泄露了天机

上山

一

人间春色浩荡

而寺庙深深

我们一直往山上走

在杜鹃与灰喜鹊的啁啾中

在人潮涌动的洪流中

一种裹挟的力量

推着我们

而我所期待的住所

一片深蓝、静谧

无人区，只有灵性的水

上善若水的水

浮起一片云该有的模样和慈悲

后疫情时代

哲学已无意义

我们回到宗教，回到简单的生死

在超现实主义的宏图上

铁齿钢牙的挖土机已纷纷上山

我梦见鸟巢坠落

星星和月亮坠落

我的王骑马归来

把千山暮雪甩在身后

一些灯火渐次熄灭

二

几千年之后

一群人继续上山

像西西弗斯推着石头

他们推着水稻

落日先于石头滚下

有些头颅已变成石头，开始长草

有些山头变成光头

盘坐太阳底下念经

几千年之后

山还是山

也是秘密墓坑

我的王，静静躺在里面

带着黄金面具

手里是青铜权杖

一束光照进来

洒在那棵高大的青铜神树上

太阳鸟被割去的喉咙重新发芽，歌唱

将终止的一切重新命名

2023.5.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