沂蒙英雄传（小说连载之五十四）
杨浩然.偶然著
五十四、又是一年槐花香
一大早，徐静宜就在院子里忙活起来了。采了一篮子洋槐花和一簸箕榆树钱子。
榆钱子是甜菜，滑溜顺口，搅上些面面就能下口。一采下来，徐静宜就馇了一大锅糊肚。
馇完菜糊肚，又去烫槐花。槐花这种菜碱性大、味涩，得烫。烫好后的洋槐花掺上点豆面熬了很香，且有清热、凉血、降压的功效，但吃多了会肿脸，脾胃虚寒者不宜食用。可饥荒之年，谁管那一套？只要填饱肚子，得什么吃什么。
马三一起床，见菜糊肚已馇好，就唏溜嘘啦的喝了两大碗。见静宜已把槐花烫好了，就催促道：“趁年还没醒，你也快吃吧。要不，待会儿要饭的一上门，又吃不成了。”
静宜说：“今天馇得多，足够。不把这些槐花烫好，中午又没得吃了。”
“还有豆子吗？”马三问。
静宜端着烫好的槐花菜说：“还有几斤，够吃一阵子的。”
“好，有得吃就中。”马三说“麦子开始灌浆了，再过十天半月，粒儿就硬了。不行，就弄些搓了下锅充饥。”
静宜点点头，催促道：“家里你甭管，到山上看看去吧，小燕说，连伤员都吃糠咽菜开了。”
“我这就去。”马三说着，披上件衣服就走。
路过南山坡时，正好遇上小山在那儿捕蚂蚱，就凑上去问：“小山，你爹对你好吗？”
“好！”小山清脆地答。
马三笑着拍了拍他的小脑袋，说：“那就好，记住，你爹要敢对你和你娘不好，就找我告状。”
“他昨晚欺负俺娘了。”小山认真的说。
“是吗？咋欺负的？”
“他骑俺娘了。”
马三噗地一乐，但没笑出来。一本正经道：“这回不算，今后他若欺负你，大爷替你主持公道。”
小山一听，恣坏了。便学着他爹的样子，啪地行了个军礼。
“嘿，小子，啥时候学的？”马三又一次爱抚的向小山头上摸去。
“俺爹说的，你官儿大，上下都得给您打敬礼。”小家伙鼻翅一翘一翘地说。
“别听他瞎说，咱游击队官兵一致。”马三说“好，玩儿去吧，大爷要上山了。”
一听马三来了，张克侠兴冲冲地抱着个西瓜似的东西跑了过来：“司令，我造出地雷了。”
马三一听“地雷”二字，止住了脚步，伸手就把地雷接了过来：“你造的？这就是《大众日报》上说的那种杀伤力挺大的家伙吗？”
“是。”张克侠说“我在关东时，帮抗联造过，这玩意儿可厉害了，埋在公路上能炸烂鬼子的汽车。”
“好，那就多造一些。”马三说“我估摸着，麦收一开始，鬼子又会扫荡，到那时，就用它炸这些王八蛋！”
辞别张克侠，马三径直向医院洞中走去。正值吃饭时间，没去惊动医护人员，而是直接走进了病房。见伤员们的饭食是清一色的糠菜团子和小米汤后，马三的眼泪下来了：“对不住了弟兄们，是我马三没照顾好大家。”
一个伤员说：“司令，灾荒之年，有口吃的就不错了。我们还有米汤喝，那些医护人员连米汤都没得喝哩。”
马三听了，没再说什么，径直向医护人员的饭桌走去。见他们就水吃菜团子时，火气腾地上来了：“娘的，羊二是干什么吃的？”
徐小燕一看公公火了，便放下菜团子走了过来：“羊副司令对我们已经够照顾的了，每周都会改善一次火食。灾荒之年，他这个管家也不好当啊。”
马三想想也是，便缓和了下口气说：“饭后去我那儿领粮，无论多难，就是从牙缝里挤，也得保证你们吃饱，让伤员吃好。”
徐小燕还想说什么，但马三早背着手走了。她知道，这就是命令，不执行肯定不行。
一进司令部，马三就把羊二叫过来了：“羊兄，今天就咱俩，你实话实说，咱库里到底还有多少粮？”
羊二扳着指头算计道：“米、面统共还有八十三袋，黄豆四口袋，油一百二十斤。”
“那你吝啬什么？”马三一听火了“怎么连医院的伤员都吃菜团子了？”
羊二分析道：“按说，这些粮度春荒没问题，吃得好点儿也没问题，但总得省下点战备粮吧？万一哪天鬼子来扫荡，战士没饭吃，怎么去打仗？”
马三想想也是，就堆起了笑脸：“还是你想的周到，但医院那边就拨两袋过去吧。那些伤员可都是拿命帮咱守家乡的，咱不能没良心。即使咱们饿肚子，也得让他们吃饱，你说呢？”
羊二点了点头，走了出去。
恰在这时，八路军方面打来了电话：“是马司令吗？我们徐司令让我问一下，能不能匀几斤豆子给我们，前方医院里两天没豆浆供应了，伤员们吃不消啊。”
“你们现在吃什么？”马三问。
“洋槐花，个个吃成大胖子了。”对方说着，叹了口气。
“告诉你们徐司令，赶紧派人来拉粮。”马三说。
一听有粮，徐司令当即就把电话抢过去了：“多少？”
“不多，最多给你二十袋，外加一口袋黄豆。”马三道。
“太好了，我亲自带人去。”电话挂了。
说来也巧，刚放下电话，王大松又求帮，也是要几斤豆子。没待他往下说，马三就回话了：“别说了，我知道你当下需要什么，赶紧派人来拉粮。”
“派几个？”大松问。
“爱派几个派几个，反正也不多，就二十袋米面和一口袋豆子。”
“好，我马上去。”
马三一开口，就把粮送出了一半去，羊二在门外听了个真真的，突地吓出了急汗：“司令，你不过了？！”
马三拍了拍他的肩膀：“有难同当吗，打仗的时候，若没友邻部队配合，能赢吗？”
羊二没话说了，但还是冒汗。
马三递给他一个手绢：“擦擦汗。没什么大不了的，新麦子快下来了，咱不是种了几十亩吗，一硬粒儿，就拿它当口粮。”
羊二一听在理儿，汗冒得轻了。
“快，两路神仙马上到了，蒸两锅馒头，熬一锅粥。管他们个够。”马三说。
“那我准备去了。”羊二说着，就往外走。刚走到洞外呢，马三便跟了上来：“最好杀上只鸡，再上坛柿子酒。”
羊二苦笑着摇了摇头，嘟囔道：“穷大方。”但还是照着做去了。
站在洞口，望着山下一往无际的麦浪和漫山遍野的洋槐花，马三心情大好。当一缕山风将麦香和槐花香送过来时，他猛吸一囗，醉到了心底。
怪不得老人们说，家中有粮心不慌。这回，他算体验到了。原来，这粮也能换真情啊？
看，徐司令和王团长已到山下了。看来呀，中午这顿酒，又得喝它个小辫儿朝天啦！
换一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