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来手掌的奇特比喻

            作者：奚仁德

诗曰：

如来手掌论竑议，

金口两回吐玉言。

为有点评多壮志，

敢教名著换新天。

      你道这首诗写的是何人何事?且听我娓娓道来。

      小时候，读《西游记》，说《西游记》，谈得最多，说得最多的人物，第一是孙悟空，第二就是如来佛。欣赏孙悟空的本领，佩服如来佛的法力；欣赏孙悟空的无比本领，佩服如来佛的无边法力。知道孙悟空跳不出如来佛手掌心的故事，知道如来佛的手掌心——谁也逃不出去的歇后语。但只知其语，而不知其意。特别是孙悟空那么大的本领，为什么就跳不出如来佛的手掌心呢？这个问题，始终搞不清楚，弄不明白。

      其实，搞不清楚，弄不明白，也不是我一个人。众说纷纭，莫衷一是。我搜索了百度，可吓死我了。真是有一千个读者，就有一千个如来。而其中，真清楚的少，假明白的多。有从数学的角度说的，有从物理的角度说的，有从天文的角度说的，有从地理的角度说，有用因果论说的，有用相对论说的，有用太阳黑子说的，有用宇宙漩涡说的。可就很少有人从文学的角度说，很少有人用文艺理论说。文学作品，不从文学的角度说，文学评论不用文艺理论说，这真可谓是南辕北辙，指鹿为马呀。

      我是毛泽东诗词爱好者，为了方便研究毛泽东诗词，我除了买了不少有关毛泽东诗词的资料外，还买了中央文献出版社出版的《毛泽东传》和《毛泽东年谱》等资料。另外，我还收藏有《毛泽东选集》等有关著作。

      这次，为了点评《西游记》中的如来佛祖，我查阅（在我以往的阅读中，我印象中，毛泽东有有关如来佛的论述，故查阅。）了毛泽东有关如来佛祖的一些论述，令我眼睛一亮，大喜过望。

      先看《毛泽东选集》中的论述：

      我之包围，好似如来佛的手掌。它将化成一座横亘宇宙的五行山，把这几个新式孙悟空——法西斯侵略主义者，最后压倒在山底下，永世也不得翻身……（《毛泽东选集》第二卷，人民出版社1991年版，第473页。）

      毛泽东对孙悟空的点评有若干次，且多是点赞，甚至有时还拿孙悟空自比，说他身上既有虎气，也有猴气。唯独这次是吐槽。为什么要吐槽孙悟空呢？没办法。因为毛泽东在这里要点赞如来佛，要点赞如来佛的手掌，而孙悟空恰恰是被如来佛的手掌压倒的。所以，他只能作为一个陪衬人物而暂时委屈一下，充当一下一个反面人物。为此，毛泽东还在这段话中加了两个补充说明，一是“新式孙悟空”，还加了是“几个”，而不是一个，以区别于以往写的孙悟空。二是加破折号说明，这几个新式孙悟空是法西斯侵略主义者。

      《西游记》第七回说到这个故事。孙悟空虽然一个筋斗云能够翻飞十万八千里。但是，在如来佛的手掌心上，他怎么翻，就是翻不出去。最后，被如来佛翻掌一扑，将五个手指化作五行山，把他压在山底。

      孙悟空为什么翻不出如来佛的手掌心?这个问题讨论了几百年，讨论的文章有十万八千字。甚至有人说，如来佛在让孙悟空进入他的手掌时，已经废掉了自己的左手，再将自己右手化作五行山，并压住孙悟空。那么，如来佛不就成了双手残疾了吗？如来佛双手残疾了吗？这些问题，其实不需要解答，因为它无需解答。因为它是小说，因为它是神魔小说，虚构又虚构，比科幻还科幻。怎么可能有标准答案呢？刨根问底，是徒劳的，无聊的。

      就是这如来佛的手掌，到底有多少象征意义，也是说不清，数不清的。你想说它象征什么，它就可以象征什么。

      不过，也可以有综合象征意义。按照佛教象征意义是佛法——佛法无边，无边佛法。说到底，是一个“法”，规矩，规定……规范，法律，法制，法规……佛教有佛法，国家有国法，家庭有家法……

      如来是法的化身，大而无外，小而无内，实相无相，有无不相，无二无别，真心本性，真如自信，无边的虚空，空生大虚中……

      如来佛的手掌，既是有形的，也是无形，既是无形的，又是有形的；既是看得见的，又是看不见的，既是看不见的，又是看得见的；既在眼中，又在心中，既在心中，又在眼中。

      人曰：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佛曰：三界跳不出，仍在五行中。

      看《西游记》第七回：好大圣，急纵身又要跳出，被如来佛祖翻掌一扑，把这猴王推出西天门外，将五指代表金木水火土五座联山，唤名“五行山”，轻轻地把他压住。

      原来，如来佛祖的手掌，代表着世间五行。

      五行者，金木水火土。金是太素所生，木是太始所生，水是太易所生，火是太初所生，土是太极所生。

      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八卦生万物，万物生自然。

      代表金的是少昊，代表木的是太昊，代表水的是颛顼，代表火的是神农，代表土的是黄帝。他们乃是上古五帝，是代表着世间万物。

      孙悟空五行属金，金翅鸟五行属水，他们都在五行中，所以他们都逃不出如来佛的手掌心。

      毛泽东在《论持久战》中，把如来佛的手掌比作“战略包围圈”。这个战略包围圈很大，是世界反法西斯阵营的包围圈。那几个新式孙悟空是德国、意大利和日本法西斯侵略主义者。毛泽东预言，断言，德国、意大利和日本，绝不可能逃出世界反法西斯阵营的巨大包围圈，他们注定要失败。

      这是一个伟大战略家眼中，心中的如来佛的手掌。毛泽东读《西游记》，读出这样的眼光，这叫独具慧眼。这慧眼，在当时，是唯一的。在全中国，只有这唯一，在全世界，只有这唯一。所以，《论持久战》成了世界军事名著。

      毛泽东五行属土。代表土的是黄帝。毛泽东是现代黄帝。

      你还别不信。你们不信，反正我信。

      再看《毛泽东年谱》中的论述。

      1954年3月23日，下午三时，毛泽东在中南海勤政殿主持召开中华人民共和国宪法起草委员会第一次会议。在讲到我国的人民代表大会制度时毛泽东指出：我们的主席、总理，都是由全国人民代表大会产生出来的，一定要服从全国人民代表大会，不能跳出如来佛的手掌。

      对为什么“不能跳出如来佛的手掌”，毛泽东接着解释说：资本主义国家的总统可以解散议会，我们的主席不能解散全国人民代表大会，相反地，全国人民代表大会可以罢免主席。主席也不是政府，国务院不向他报告工作。我们中国是一个大国，叠床架屋地设个主席，目的是为着使国家更加安全。有议长，有总理，又有主席，就更安全些，不至于三个地方同时都出毛病。如果全国人民代表大会出了毛病，那毫无办法，只好等四年（那时规定，全国人民代表大会四年召开一次）再说。设主席，在国务院与全国人大常务委员会之间有个缓冲作用。

      在这里，毛泽东把主席与总理比作孙悟空，特别是把主席比作孙悟空，把委员长比喻如来佛，把全国人民代表大会比作如来佛的手掌。

      这个比喻奇特，奇特得旷古罕见，无与伦比，举世无双。

      我国的政体是人民代表大会制度。这个通俗，形象，又奇特的比喻，讲清了我国的政体关系。全国人民代表大会，是最高国家权力机关。国家主席是由全国人民代表大会选举产生的，他必须置身于全国人大的领导与监督之下，而不能凌驾于之上。

      毛泽东说，国家主席是由全国人民代表大会产生出来的的，一定要服从全国人民代表大会，不能跳出如来佛的手掌。

      这段话，有几层意思。一是两个比喻：国家主席是孙悟空，全国人民代表大会是如来佛的手掌。二是孙悟空跳不出如来佛的手掌心，因为如来佛的手掌心代表无边佛法。三是国家主席是由全国人民代表大会产生的，而全国人民代表大会常务委员会是国家的最高权力机关，国家主席跳不出全国人民代表大会，必须接受全国人大的领导与监督。

      同一个如来佛的手掌，在毛泽东的比喻里，有两个本体。一个是国际反法西斯阵营的“战略包围圈”，一个是“全国人民代表大会”。第一个比喻，是从军事、战略的角度说的。第二个比喻，是从政治的角度说的。两个比喻，都很独特，尤其是第二个比喻，更是奇特。

      说它奇特，是因为它用最形象，最现代化的比喻，揭示了孙悟空为什么跳不出如来佛手掌心的奥秘。

      这个奥秘，就是一个字——法。

      如来是佛祖，他的法就是佛法，佛法无边。如来佛的手掌，其实就是佛法的象征。既然佛法无边，那孙悟空随便怎么翻，都是翻不出去的。无边，是无限量。十万八千里，是有限量。无论是无限量，还是有限量，在佛教中，都是指心性，心念，是抽象的，不是具体的。有限与无限，成佛与成魔，都是一念之间的事。因为，孙悟空当时还是一个妖猴，一个猴精，一个魔，一个魔性十足的恶魔。他的所谓十万八千里，其实就是十恶八邪。这是孙悟空的心魔。他被如来佛用归谬法，请君入瓮法，激将法诱骗到手掌心，就是他的魔性所致——狂妄自大，无限膨胀，目空一切。他的心性当然就是有限量，他当然就翻不出如来佛无限量的手掌心。

      从技术层面上讲，孙悟空跳不出如来佛的手掌心，是因为孙悟空和如来佛同出师门，其师傅都是菩提祖师。对于孙悟空的伎俩和心性，如来佛完全清楚。比如，孙悟空一个筋斗云，十万八千里。那是孙悟空驾驭了筋斗云的缘故。没有了筋斗云，孙悟空也就只能爬云。很显然，如来佛之所以自信能收服孙悟空，心里是有数的，是有准备和措施的，他能有办法让孙悟空跳不出他的手掌心。纵观《西游记》，就会发现，孙悟空的一切，都是如来佛预先安排好的，或者说是预谋好了的，设计好了的。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他当然就能把孙悟空玩弄于股掌之中，孙悟空当然就跳不出他的手掌心。

      孙悟空跳不出如来佛的手掌心，这个故事对我们的教育或启发太深，太多了。

      《西游记》虽然是一部神魔小说，但也可以说是一部寓言小说。其中很多情节和人物，都有象征意义和隐喻的含义。比如，如来佛的手掌心 ，可能就代表着某种命运或宿命的掌控者。孙悟空逃不出手掌心，提示着我们，无论一个人多么强大，都无法完全掌控自己的命运。即使我们拥有很强的实力和智慧，也要谨慎对待自己，不要过于自信和轻视宿命的力量。

      强中自有强中手，山外青山楼外楼。任何一个人，本领再高，都有短板，软肋，都不能太自负，都不能膨胀，都不能狂妄。骄兵必败，轻敌必输。

      这是从个人的修养角度说的，如果从修炼的角度说，要求就更高了，境界也就更高了。

      从社会的角度说，法力无边，佛法无边，国法无边。我们每一个人都必须奉公守法，不要违法，不要犯法。否则，必将受到惩罚。

      我们每一个人都要修炼自己的心性，努力去掉魔性。切不可心生歹念，邪念，恶念。犯法与不犯法，有时就是一念之间的事。

      当然，这种教育和启发，也是双面的。从孙悟空身上，我们可以吸取教训，从如来佛身上，我们也可以学习经验。如来佛收服孙悟空，靠的不是武功，靠的是文治，靠的是智慧，靠的是佛法。力大难赢双人，智大能胜千人。

      我想，现实生活中的如来佛也好，孙悟空也罢，最好都能从中悟出一些与自己有益，有用的心得体会来。假如你是如来佛，你会如何掌控别人。假如你是孙悟空，你会如何摆脱别人对你的掌控。假如如来佛遇到了孙悟空，或孙悟空遇到了如来佛，如何掌控与反掌控?假如你是双面人，或双重身份，即你既是如来佛，掌控着别人，又是孙悟空，受别人掌控着，怎么办？假如有两个做人选项，一个是如来佛祖，一个是齐天大圣，你选哪一个呢？成佛乎？成圣乎？成佛之路，成圣之路，路漫漫其修远兮，汝将上下何求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