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哎,我的娃娃,中连你等一哈大阿姑……”
白岭子。前梁泉湾连接豁口处。早学路上。少年士军巧遇大阿姑,她这一声轻唤士军小名,定格于1980年初夏的这个早晨,也永远定格在我的全部人生记忆,每每想起,泪花花就会禁不住漫漶、盛开――艰难困苦、永不气馁,18年后士军做了省报新闻记者,曾为兰州商校培养的救人英雄王军歧事迹感动地落泪,为英雄评烈前夕舆论聚力,士军东奔西跑采写了系列报道,有的上了甘肃日报头版头条,与新闻老前辈陈宗立合写稿件上了光明日报,其中一篇就叫“泪光中的开学典礼”……
因为要给大阿姑写这篇纪念文章,我请大阿姑家姑舅姐、生碧、生锦俩姑舅兄弟,帮忙找到文上、文下配图,上图中老人正是我的大阿姑唐兰英,曾经与爷爷奶奶等家人一起竭尽全力救助过参加陇右地下武装斗争被轮番抓捕我父的革命老人,百年唐家截至目前可知的最高寿的慈悲老人,1926年出生、2021年仙逝,享年96岁,老家甘肃定西安定符川镇党委政府为老人敬献了花圈,镇党政主要领导王海涛等人参加葬礼、慰问遗属,我后来有次致信定西汪尚学市长(现任定西市委书记)深表感谢。

大约拍摄于1992年:大姑父陈广瑞(1928.8.25-2004.11.3)留影
值此大阿姑仙逝两周年纪念日到来之际,深情怀念老人家与19年前病逝的大姑父陈广瑞(1928.8.28-2004.11.3),士军再一次想起,这是大约1980年初夏的一个早晨,苦命阿娘照例半夜起来在灶堃(厨房,老家叫灶堃,是否这两个字?待考)忙碌,烙好一帮娃娃天亮要吃的苦苦菜饼,晾好后装进书包,等我一早起来,就帮我背上、目送三儿背着馍馍与书本、作业,照例从上湾家里出发,一路翻过前梁、下到马黄墩,顺着河沟一直到甸子上(符川街又名),我当时大约正在符川中学读初二――此刻,太阳刚刚升起,空气清新、晨光熹微,士军担心迟到,在晨曦的引领下一路小跑。就在前梁上快与泉湾地界交接的路口,巧遇大阿姑从下对面(老家读ha对面,大阿姑居家于此)背着背篼上来,准备去梁顶的田地里除草,我问候一声“大阿姑好”就继续往前赶,大阿姑不由分说把我拦住;她放下背篼,取出其中一个粗布包裹,轻巧打开包扎――原来是一块困难年月非常稀罕、珍贵的白面锅盔!这也应该是她与家人农忙歇晌午时的全部吃喝!
只见大阿姑不假思索,动作麻利地掰开多半个锅盔,快速往书包里硬塞,我一边躲闪、一边给她说,不了不了大阿姑,阿娘给我备好中午吃的干粮,你把馍馍都给我了,你们到晌午时没吃的了啊!
“留的还多着呢!我的娃娃,赶紧背好书包去上学!”
大阿姑家大姑舅哥(后来因病早逝,白发人送黑发人,大阿姑后来一说起就抹泪)那时已毕业成了公办教员在学校教书,生碧、生锦姑舅俩兄弟也正在读初中、小学,他们的干粮够不够?大阿姑根本不由分说,把多半个白面锅盔硬给了我,推着我往前走,然后快速背起背篼离开,顺着山路麻溜上了梁顶……
就这样,我推辞不掉,背着大阿姑给的一大块白面馍馍到了学校,度过了那个艰难困苦求学年月稀罕“双份干粮”从而最温饱、最盈实的一天!
大约拍摄于1992年:大阿姑在家院里端着簸箕净粮劳作的一瞬
这就是少年记忆中最真切的大阿姑――这是我父陇上英烈中红英烈唐生禄,生前于1943-1946或1948年期间,与王仲甲、肖焕章、马福善、马寿山、陈世祥(又说程步祥)等万千战友参加甘南农民起义及随后陇右地下革命斗争,被榆中、定西两伪县自卫队轮番搜捕时,掩护他藏身姑父家里炕洞侥幸躲过一死的大阿姑;后来走漏风声,姑父家里实在待不了了,我父只好转移藏身桦尖一带毛刺洼、水檐洞洞时,与奶奶一起偷偷送饭救我父性命的大阿姑;再后来,伪县自卫队长郝占彪抓不住“要犯唐六蛋(我父小名)”,恼羞成怒一把火烧了我爷爷奶奶的房屋、家养的牛羊全部抢走“充公”,逼迫两个老人远离白岭子,逃难临洮西乡一年多!失去家园、父母被迫背井离乡,干革命“闯下大祸”的我父完全陷入走投无路境地,就在合计战略转移、秘密奔赴延安前夕,托战友来与大妹妹告别,听闻六哥他们要秘密去远路上了,赶紧烙了七块荞麦饼捎去,希望六哥与战友们在远路上充饥不要饿死的大阿姑――
熟悉这段历史的读者朋友们,都看到了系列媒体报道中的大阿姑唐兰英,艰难困苦中曾不断帮助参加陇右革命的我父逃离自卫队围剿“虎口”,其中所体现的同胞深情、善良怜悯与少见的机智勇敢。
经众多媒体报道的重大历史还原发现,我父唐生禄当年参加陇右地下革命多次武装行动被“清乡”“清窝子”,他与战友们躲过自卫队一次又一次抓捕,最后在榆中、定西原籍完全待不下去了,实在没办法只好战略转移“到延安找红军”(实际上此时不叫红军,但老家淳朴厚道的人们到现在提起这段历史还是这么样描述)。据传,我父经化妆成了一个“长衫大学生”,奔赴延安必须途径定西城东60里外王公桥,过桥的时候再次被哨兵搜身而身份暴露,我父立即拔枪突围火拼,谁料长衫下短枪竟无一弹可发,遂被捕下入定西监狱死牢,领受徒刑两三年,各种折磨、刑讯逼供宁死不屈,酷刑煎熬到1949年6月,因国民党119军蒋云台部扩招,定西监狱将“死囚”“要犯”我父唐生禄转交接入该部“充军”而九死一生,否则,同年8月定西解放前,与许多战友一样被国民党杀害必死无疑;我父“充军”蒋云台部数月后,国民党119军通电全国整建制起义,稍后改编志愿军特种兵部队出国作战,战场重大立功授勋、两次负重伤,不得以下火线回国在东北短期治疗,稍后奉军命被护送到大西南重庆歌乐山红军疗养院等长期治疗休养数年后,于1956年端午节后带着重大健康问题、不明不白回到原籍,与我爷爷奶奶、几个父辈和大阿姑、尕阿姑(尕阿姑名叫唐秀花,生辰八字大约1933.12.23-1959.*.*,享年虚27岁,生有一女)等家人重逢。
“自从把那几块荞麦饼子带上,你大大(老家把父亲叫大大)与战友一起去了远路上,十几年过了再也没见着他。直到五六年,我记得是端午节后一个礼拜左右,你大大穿着一身军装回来了,啊呀,就是到今日儿想起来,他那时可真是英雄者呢!”
数十年后追访这一段不同寻常从军史的来龙去脉与是非曲直,垂暮之年的大阿姑深情回忆说。详见《全军二等休养模范的悲壮人生-西岩茶座》| 网页链接
但回原籍随后20多年,我父志愿军英模、军休干部身份长期不明(档案压在渝川陇三省市党政军职能部门谁也不知道),榆中、定西两县的“肃反”“反右”“清理阶级队伍”“文革”等政治运动连绵不断,我父不仅志愿军英模政治荣誉及军休干部待遇被剥夺失去生活来源,因战伤病无医无药不治、伤病原因根本没法参加重体力劳动,现查明榆中县已安置做小学教员却没发一分钱干部薪资(系列未退役之军队现职干部履历档案出现后,有的地方组织负责人还在睁眼说瞎话,胡诌所谓“社请教师记工分”,所以给(军休干部)唐生禄没发工资),反而莫名其妙成为政治斗争的“活靶子”,一再被极左分子挑动跟疯群众批斗、揪斗与蹲学习班,不断受到迫害残害,饥寒交迫、贫病交加终于1979年腊月悲惨死去,人在中年55岁英年早逝,把一家孤儿寡母置于生死存亡的境地。
与我父同为志愿军干部、后转业东北黑龙江铁力县的七叔接到我哥士鹏发来讣告,满怀深情给全体遗属写来一封长信,鼓励全家人节哀保重、化悲痛为力量,并一次性寄来500元慰问金,希望全体遗属早日实现替父平冤、走出困境开始新的生活。详见【唐士军/生为军魂 禄舍封尘_都市头条】 网页链接
因此重大变故,我大哥士鹏初中毕业,早早回家务农持家;二哥士敬初二辍学赴疆煤矿挣钱养家,一年后在废弃矿洞塌陷中罹难,年仅19岁;四弟士成、五弟士旺尚小,到1980年夏天,阿娘与家人化悲痛为力量,只有在艰难困苦中供帮老三我继续上学苦读,人人希望我通过不断努力求学成为国家有用之材――正是在白岭子1980年这个初夏的早晨,准备上地里除草的大阿姑,前梁上偶遇急着上学的中连侄儿,她几乎不假思索把一家人农忙歇晌午的吃喝,或许平时很难吃到、极其珍贵的白面锅盔,掰开一大半硬塞进我的书包,就像我父陇右革命连遭搜捕走投无路、战略转移“走远路上”(奔赴延安)前夕烙的那七块荞麦饼子,成为士军数十年来最温暖的记忆之一,也内化为士军竭尽全力完成人生理想的最大精神动力之一。

2020年1月拍摄:九五高龄大阿姑与她的3岁重孙陈泽宇在一起
“我的娃娃,你看你,都到大阿姑门上了,咋能不进门?赶紧吃上些、喝上些,再上去回家吧!”
除了大阿姑那块白面锅盔,还有就是每次从甸子上放学回来,只要被大阿姑与大姑父看到,两个老人总是这样热情招呼,好多次难以推辞。所以,许多远亲近邻回忆往事,都纷纷念大阿姑与大姑父两个老人的好,每次从马黄墩上来,到阳山南边ha对面(下字,老家多读作ha),总希望不要让两个老人看到,看到了就躲不掉被两个老人热情邀约到家里一坐。
士军在甸子上读书回来,路分三途:要么,从马黄墩上来,顺梁底到泉湾,爬上前梁顶,沿羊肠小道,慢慢下到上湾家里;要么,从马黄墩边直接上山梁,上去后往北翻过前梁,一路差不多“画”一个半圆,然后直行到巷巷口,再过去就到家里;要么,从马黄墩上来,继续向北一路到阳山南边的ha对面,拐一下向西上到上湾,我们的家就到了。大阿姑家就在阳山南ha对面三岔路口,只要从这边上来,让大阿姑或大姑父看见,必然要喊着到家里歇脚、坐会儿,实在是盛情难却,否则,两个慈悲老人就觉得自己哪里做的不好、心里会不高兴。
“我的娃娃,你老说忙,老不来看大阿姑……今天你老大大也上来着呢,你还能躲吗?赶紧进门坐会儿!”有一次再到ha对面,大阿姑正在门口,见侄儿中连沿路上来又是热情招呼,我一推辞,她赶紧说ha沟里的长髯乡儒老大大,我看这下就没办法了,只好恭恭敬敬进门,姑父与老大大正在茶叙,看到侄儿中连来了,两个老人嘘寒问暖,与侄儿我天南海北地聊,大阿姑笑呵呵坐一边听着,“告状”说老大大的面子大,我的娃娃总不来看大阿姑,我说你老大大也在呢,我的娃娃才进门了……几个老人说着笑着,士军当时说了些啥,现在一点儿想不起来,但他们的高兴劲儿都是溢于言表,至今历历在目、记忆犹新――实际上,那些年士军读书用功,很有虚名、多有谬传,家族老辈人听闻不辨真伪,老少宗亲都对士军学文有所成满怀期待,联想我父与七叔早年习武从戎后来转业功勋卓著,远亲近邻都在传说有武有文、唐门鼎兴者也。
数十年过去,文中述及的老辈长者都已千古,士军也近花甲而人生理想可谓一无所成,面对九泉下、天堂里的先人,实在是羞愧难当、抱憾至极啊!
2020年10月拍摄:九六大阿姑仙逝半年前珍贵留影
大阿姑老了,姑舅们平时忙碌,就给她准备了个手机,隔一段时间打一个电话问安。我因为远在千里回不来,要到电话号码拨通,给大阿姑说我是上湾里的中连,老人家说我的娃娃,再也没见过你了,你啥时候回来不?我就说要等机会呢。因为还是回不来,只好几个月半年打个电话,大阿姑耳朵背了,一开始还能说两句,后来我说啥,老人家一句也听不清了,我在这边干着急没办法,大阿姑听不见只好放下电话,如此二三,再后来就害怕给老人家打电话了。
直到2016年,继父因腿伤久治不愈两年多后突然病故,阿娘一人独居数月后担惊受怕,我与大哥、五弟商量接阿娘回老家白岭子养老两年多,期间我多次回老家看老娘与大阿姑等长辈,大阿姑说她想见我阿娘,次日我就带着垂暮老娘一点点步行到大阿姑家,两个老人一见,手拉手都在抹泪,一辈子的话倒了又倒,正巧在兰州教中学历史的生碧姑舅也下来陪大阿姑,他学了一手厉害的烹饪手艺,为我们烹制了美味肉食,两个老人吃的不多,姑舅生碧忙来忙去,我可放开大快朵颐,两个老人聚到傍晚,黑云密布要下雨的样子,大阿姑留我娘俩住下,阿娘执意要回家,我不坚持就说完全可以,我想下雨前背老娘肯定到家,大阿姑吩咐二姑舅姐找来一件棉衣添我娘身上,又吩咐生碧姑舅很快拿来一手电筒递给我,大阿姑非要起来送别,我硬把老人劝着坐下,由二姑舅姐与生碧姑舅(生锦姑舅夫妇赴川看望孩子不在家)送我们出门,他们千叮咛、万嘱托,让我们一路上小心、快走,我说毫无问题――事实上,半路上阿娘说歇会儿,就靠一处土埂塄歇了几分钟,我要背老娘走,她就摆手坚决不让,就这样休息一阵起来再走,等我陪老娘回到家,雨还没下下来,真是苍天开眼不让娘俩被浇。
稍后几天,我因忙即回沪忙乱,兄弟们年底时张罗给老娘过七七大寿,我还是因杂事缠绕没赶回来,士旺兄弟请尕姑舅生锦开车把晕车厉害的大阿姑也接上来,大寿庆典热热闹闹的是年轻人们,几个老人难得聚叙、坐一起说说各自心里话,机会真是越来越少。老娘过完七七大寿,不到一年,也就急匆匆走了……2017年士旺突患大病前夕,有次开车接我回来老家,晚上9点左右到大阿姑门上,我建议能否看看大阿姑?士旺即打通尕姑舅电话,问老人家休息了没,尕姑舅说还没,坐在庭房沙发上说话呢,士旺这才说我们顺路想看看老人家,尕姑舅立即开门问好、迎接我们进了屋;大阿姑一见,就说我们来看她很高兴,姑舅与孩妈端上油饼、泡上茶水招待一行不速客人;老人家拉着我的手,一口气说了差不多40分钟,怕耽误老人家休息,我们就赶紧起身告辞,临别时大阿姑还笑说我大哥士鹏每次到门口老躲着不来,我笑说上去“批评”一ha大哥,请他有空就来看望大阿姑――
谁料这竟是最后一次看望老人家,因为士旺一病不起5年,我几乎再也没有趁便车回老家,直到2021年春节过后,听闻老人家生命垂危,宗亲中老老少少都去看望老人家,可能唯独我缺席……生碧姑舅回忆说,九六高龄大阿姑在生命的最后,时而清醒、时而糊涂,就这样煎熬了三个月样子,走完了她的一生,于同年古历三月初九溘然长逝。
接到噩耗,我正好在兰州,心想这一次再也不能缺席,遂即联系智林侄儿,约定次日由他开车接送他四爸(唐士清,我叫四哥),与我一同下定西参加他大姑奶奶葬礼。后来,我专门留在定西老家数日,与士鹏兄及各位族亲、远亲近邻一同为老人家送最后一程;一年多后,士鹏兄来信说,生锦姑舅张罗安排迁坟,大阿姑与大姑父正式合葬,两个在天之灵得以重逢与团聚。

回过来再说记忆中2007年,那次回故里与大阿姑的难得聚叙。俗话说,有娘在,家就在;娘不在了,家就没了。上世纪60-70年代,我的志愿军伤残英模、军休干部父亲唐生禄,因为所谓“解放前历史不清”蒙冤,可谓株连九族,宗亲许多人被邪恶极左俎置明里暗里坑害都受了牵连,尤其是我的阿娘跟着父亲生儿育女一大堆,农业社里少劳力、粮食不说土豆蛋蛋分配也大受影响,一家人差不多都是“软食口”,缺吃少喝、家徒四壁,阿娘为了拉扯我们一帮娃娃不被饿死,把不看的脸色看了、不犯的难辛犯了。
“唉,说起你们阿娘,她可是把人世间不受的罪都受ha了!”
我父沉冤九泉数年后,阿娘遭遇人生一系列难题与矛盾,进退维谷最后带着最小的女儿英香,逃难落户在皋兰什川,我大学毕业分配远到白银平川西格拉滩边上靖矿子弟中学任教8年,与继父长女永莲结为连理,两个宝宝一个生在什川、一个生在我工作的西格拉滩戈壁矿区学校,自小生长主要在我工作的靖远矿区学校与奶奶、姥爷所在的皋兰什川,我后来调动回兰几经周折到甘肃日报社做记者,朝里没人报社里外受气数年后,被迫走线漂泊到珠江与长江三角洲打拼,每次回来看阿娘就到什川,直到2007年清明前夕,屈指一算远离榆中、定西分治的符川20多年后,首次回到陇中老家白岭子,返乡第二天一早,我就带着巍峨去看望下对面的大阿姑,她回忆过去的苦难生活,显然尤其为我娘抱不平。
记忆中,大姑父也是为人和善,慢声慢语、待客热情,他和大阿姑都很疼我们这帮苦命的孩子。所以,我记得自己小时候最愿意去的地方就是大阿姑家,逢年过节按父亲军命,由我去给ha沟里的老大大与ha对面的大阿姑拜年,给两个老人家里香龛上香一柱、跪下磕几个头,就被老大大、大阿姑家里人请上炕盛情款待,有时还留宿住两三天,吃好几顿香喷喷的年饭烩菜,这成为少小士军最温暖的家族亲情记忆之一。
到2007年,彼此差不多20年光景不见,大姑父已辞世数年,大阿姑也已高龄虚岁八二,听说我回老家看她来了,垂暮老人大阿姑颤巍巍走出门来,拉着我的手说:“我的娃娃啊,你看看,你的娃娃,都这么大了……你要是再晚些来,大阿姑(哈)或许就见不到了啊。”“看大阿姑说的!我们都还想让大阿姑活百岁呢。”士军跟大阿姑笑语道,老人家耳朵已不太好,我将声音提到了畸高。
“大姑奶奶好!”
“大姑奶奶好!”
头一次见大姑奶奶,我家俩宝巍峨还有些陌生,只跟老人问候说了这么一句话,就自顾自跑到院子里玩去了。
“好好好,我的娃娃,你看你的两个娃娃,也都长这么大了啊。”
大阿姑拉着士军的手进到屋里,坐在她身边,两个人一说就没有停顿,一直到中午,我们聊到太爷唐大旗、爷爷奶奶古今,以及我父口述他出国作战屡立战功、战场上美机燃油弹爆炸把他炸飞落下、重伤后护送回国疗养、在军队医院从事军医工作等重要经历,与2011年以来先后发现的我父干部人事履历档案基本吻合。因为约好中午时分,整个家族晚辈都要去桦尖上祖坟扫墓,五弟士旺(后于2017年一场大病,瘫痪卧床5年,去年端午节闭上眼睛撒手人寰)两次从上湾打来电话催促,大阿姑才让我动身出发去扫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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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约好扫墓回来还要和老人家聊的,不料公务私事缠身,次日即返回兰州,数日后回沪又开始了忙碌的工作。我心想,和大阿姑神聊需要再等机会,但这一次回老家上坟,士军和大阿姑及家族中多位耄耋老辈人又了解到大量有价值的历史资料,加上以前点点滴滴的积累,基本摸清了我父陇上英烈中红英烈唐生禄不同寻常从军史及整个家族近百年演进的历史。但愿我的笔触,不是某些人讽刺挖苦的所谓“吃饱了撑的”,而是有乡土味、有新意、有价值于中国社会历史演进的一次深情触摸、深情咏叹和深情回望。
随着系列图文发布,许多读者都看到了,记载这一段充满苦难与辛酸的历史轨迹,描画近现代百年西北中国社会一段家族发展的缩影,成了士军业余时间最重要的事情,难得世纪老人大阿姑等老人的口述历史,更是成为其中最最重要的写作素材之一。
谨以此拙文,纪念革命老人大阿姑唐兰英与大姑父陈广瑞,以及至今沉冤九泉的英烈父亲与我们的军功英模遗孀母亲,还有在天上的每一位列祖列宗!
作者简介:

唐士军,男,汉族,英烈二代,资深新闻人。1964年生于甘肃定西,50-70年代政治运动蒙冤回原籍“变”病农、交农业社劳动改造(劳改)贫病交加、饥寒交迫冻饿病致死的志愿军重功伤残英模、军休干部唐生禄之第三子。1988年—1995年,在兰州师专(现甘肃兰州城市学院)毕业分配至同省靖远矿务局子弟学校担任中学思想政治及国情教育课教师;1995年—2001年,此间于西北师大政法学院政治管理本科专业毕业、获法学士学位,调入甘肃省城兰州,先后供职于《兰州广播电视报》、《甘肃日报》等媒体从事新闻采编等工作;2001年4月迄今,先后在南京晨报、中国审计报、农民日报社等从事新闻采编工作。研究生学力、本科政治理论毕业、法学学士、独立时政观察与媒体特约评论员、志愿军历史研究者。中国作协甘肃分会会员,上海创作中心注册作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