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宝石山记
文/小川
癸卯季春,闰二月既望,偶然乘兴,闻西湖之上,有宝石山甚胜,晚膳后,将以斯夕赏月其上,余自山阴而登,独行于宽板石阶,灯火黯淡,游人两三,歇于亭阁而驻足于溪泉,好风雅之乐也。梯级蜿蜒而上,复行百步,则至初阳台,恍惚间,俯瞰金湖一碧万顷,游人如织,车潮似水,灯火通明,乃心说之,复前行。
苍然古道,树木繁阴,悠然晚色,其景甚佳,和蛙鸟之鸣,花草之息,琴乐之婉转,奇妙愈呈,予情愈豁,只恨年岁尚小,无可飞觞痛饮,巡阑忘寐。路漫漫不知几何,清风微雨忽而偶至,则欲再登蛤蟆峰,全揽西湖之胜景,以达骚人之情。
山路漫漫而崎岖,石级窄而嵌于岩上,稍有不慎,则或至深渊,不复于人世。及至于峰顶,有数硕大之山岩,巍峨峻峭,余虽惧而登临其上,放眼欲望,观其集山水之秀丽、江南之底蕴、千古之文气于一身,天下有其一,再无其二,故曰:天下无双是也。然则人情好若天光,或晴或雨,以己而喜悲者甚众。余一路见新燕成双,俄而高飞,俄而低集,多会于此,盖揽物之情,亦不同矣。余不见天之星月,不闻地之丝竹,天地茫然,上下墨黑一片,石之冷意,自骨而上,至全身,顷刻间,似有苍山负雪之感。后壁乃绝崖,前路亦道阻且长,问之苍天,欲求其道,天不语予,问之于地,亦无半言,复问吾之心也,终得之,何哉?乃曰:心之所坚,当如磐石,不为天地所动,不为人世浮沉,以日月之华,风雨之炼,欲断之而愈韧,欲碎之而愈坚。此实乃秦汉唐宋古仁人之心,余虽未及而力求也。
念之于此,天云散而弓月出,半圆之月,乃月之圆缺,但幸其见,殆造物者之不吾靳,而亦岂易得哉!山湖虽美,必赋之以情志,故不求骈散之律以书之。
其一也,予观夫山岩有缝,其可透光,似旋而碎裂,不复存焉,然存古至今,历千百年,佁然立于峰顶,而人世几何,却不复存焉。故曰:神魂具散,魂飞九天,心如断剑,剑再难全,然断剑历淬火之炼,重锤之击,匠人之雕,则焕然而新,当得重铸,其锋亦寒,不须全也。
其二也,予观夫一燕飞,则盘桓于岩上,似有忧于心,不得解之。故曰:燕之忧也,盖不知前路几何,如人之科试,忧于心,衡于虑,逝者如斯夫,欲停之以歇片刻,此则人之常情也,人皆有之。余以为,人生在世,不过数十载之年华,若有志,则须赴之。须知也,不论成否,卿必有清风明月相伴,亦有同行之人耳。故燕之忧有解焉:乘清风而上,伴明月而行,亦必有他燕领之而飞也。
其三也,科试过也,而心忧更甚,乃因其次第未出,前路亦渺茫跻右。山湖虽有佳景,断无解忧之方,故慨叹人生命运之多舛,天道弄人也。然心之定,实为人之所控,必树鸿鹄之志,沤沥心血,虽激流当道,亦渡之,虽断崖伫前,亦跃之。抗于天道,实为华夏立国之本,观夸父逐日,女娲补天,大禹治水,秦皇汉武,平山河而筑城池,开伟业定万世之基。环看今朝,亦百舸争流,欲夺其上,故当之盛世,必不负先贤,亦不负今人是也。
盘坐于岩上弥久,遂去,已而至山下,钱塘湖数里之波澜,尽于眼前。当如都穆公所言:夫湖山月色,千古常新,第以人情之异,故悲喜随之。然吾当以人文主义之新道,心之所向只一二事,此生断不改焉。若否则羞于莎翁、但丁,亦耻于司马、欧阳二公是也。故余虽亡亦不敢愧于先人,况今之者哉!
月已落而亦未眠,出以此拙文,复写情志,聊佐清欢,亦与诸君共勉。
癸卯年三月初十之夜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