烧土蜂
村事杂记之十二
晓剑
卫平学习不好,可干农活是把好手。那个时候,有个歌,叫《我是公社小社员》,里面有一句歌词,“割草积肥拾麦穗,越干越喜欢”。卫平就是这样一个人。让他背书,叽叽哝哝,像蝇子哼哼。一听放学,那利刹劲儿,就像李闯王进城。放学后,干得最多的活儿是割草。为家里养的猪羊割草,为队里牲口割草挣工分,越干越喜欢。
一天,卫平去割草,让蜂儿蜇了,疼就不说了,连眼睛也睁不开,足足肿了半个多月。他发誓要找蜂儿报仇。王虎开玩笑说,怎么报仇,你也抓只蜂儿,蜇蜂儿一下?卫平恶狠狠地说,哼,我,烧——死——它!一字一句,牙缝里咬出来,一听就知道是有不共戴天的深仇大恨。
蜇卫平的地点在北坡一块地里。好长一段时间,卫平割草都在那一块转游。那里,其实已经没什么草可割了,每天,草不盈筐。卫平割草在其次,他是在找蜂窝,找蜂儿的老巢呢。
终于,那峰窝让卫平找到了。他兴冲冲地对我说,怪不得找不到!原来,那些蜂儿不是在蜂窝里,而是在土垅上一个窟窿里。蜂窝,是我们那里对蜂巢的称呼。卫平一直在地面找,在树杈杈里,灌木丛丛里,找挂着的蜂窝。却没有想过蜂儿竟然也有钻土洞的。
卫平约我一块去为他报仇。我不想去。卫平说,没事,你什么都不用干,就是做个伴。好说赖说,我才勉强答应。出发时拿的行头让我有点莫名其妙。装了一龙卧麦秸,拿了一把铁锨,一根长木棍,一团麻绳,两个篮子,两块毛巾。走!他一招呼,我俩就上路了。
到了地里,卫平用手一指,看,蜂窝就在那个垅上,在一个窟窿里。说着走着,离那土垅大约有三十来米的时候,他突然说,快趴下,蜂儿!他趴下,我也慌忙趴下。看我慌慌张张害怕的样子,他安慰我,不用怕,这是放哨的蜂儿,不蜇人。又悄悄说,放哨的蜂儿一会儿会换班。等他飞进去,另一个放哨的蜂儿还没出来,就是咱的机会,就开始行动。
卫平用麻绳把一大把子麦秸绑到木棍子上,对我说,你把取灯儿拿好,一会儿我说点火,你就赶快呲取灯儿。又让把毛巾围在脖子里,篮子戴在头上。趴在地上,等待烧蜂儿的最佳时机。
放哨的蜂儿进去了!快,快点火!卫平的声音既兴奋,又紧张。我赶快拿出取灯儿,一呲,呼,着了。他拿着呼呼冒火的火把,飞也似地冲了上去,一下摁在蜂洞!又叫我,快,快,拿龙卧过来,给我递麦秸!我遵命,急急忙忙当着下手。
卫平一把一把地塞着麦秸,喃喃着,叫你蜇我,叫你蜇我!烧死你,烧死你!浓烟滚滚,火苖呼呼,直到把一龙卧麦秸烧完。
肯定都烧死了。卫平一边说着,一边用铁锨铲土蜂洞。几铁锨下去,翻出的都是焦黑的土。再几铁锨翻过,呀,全是烧焦的蜂儿!那蜂儿,足有小挴指般大,都烧焦了,看着还是瘆人。那里是想像中苍蝇那么大的蜂儿呀。卫平说,大吧,这就是土蜂。在土窟窿里,不是在蜂窝里。我哦哦的应着,心想你这是吃亏里面讨便宜,让蜇了一下,才肿了半个月!这个叫土蜂的蜂儿,蜇了应该是要人命的!
至今,我再没见过那么大的蜂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