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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心里种上万亩菊花(组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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邓田庭

斑鸠
血液里潜伏着一只斑鸠
每当它抖抖翅膀
我就画上一幅山村图
散落的泥砖房,几缕炊烟
池塘里几只鸭子悠闲游动
再画一棵红枣树
让斑鸠在树枝上东张西望
当它再抖抖
我又添几棵芭蕉
一棵柿子树,几棵枇杷
再画上几个顽童爬树的情景
如果它还继续抖
我就画村庄背后那座大山
小径上,扛着竹子的
踩着夕阳的节拍归来
最后,模仿布谷鸟
或石蛙的声音,把它喂饱
让它静静地继续潜伏

追蝴的孩子
追赶几只蝴蝶
一群孩子给山村的幽静
涂上画龙点睛的一笔
推动着铁环,旁若无人
仿佛推动着夕阳下山
那时,是山涧的水
从田埂上,一丘丘往下跳
叮咚叮咚
如树枝,快乐仅需一声鸟啼
偶尔心烦,也是蜻蜓划过的水痕
飘出大山的白云
激发出憧憬,像屋檐落下的水珠
乱溅,毫无方向
如今,心里堆积许多尘埃
一垄蛙声不再点亮夜晚
几只爬行的小虫
不再令我们欣喜若狂
惆怅的时候
才挖出一片片瓦砾
那也仅仅,把大楼之间的草地
当作一片树林

山村的语言
山村的语言
几乎是植物和动物
用得最多的是动词
它们不打印在纸上
更不是从嘴唇飘落就碎了
说一声挖笋子
马上拿锄头,带上刀
就往山上的竹林走去
回来时挑回两袋的笋子
说一声种菜
锄地种菜施肥浇水
竹杆的藤蔓挂满黄瓜
篱笆墙上爬满豆角花
连说一声燕子
那屋檐下就传来了细柔声
或一张黑色的剪刀
将云朵剪成纸花
贴在池塘的水底
山村的词语
有颜色有动作有形状
是一幅幅人与天地互动的图画

竹扁担
靠着门角的一块竹扁
那是母亲的扁担
它挑起沉重的日子
圩日,挑着满箩筐的希望
上坡下坡
那担子压得一路的霜喊疼
圩日散了,挑着小鸟扇出的黄昏
上坡下坡
那担子的叹息压得月光碎满一地
担子最喜欢的,挑着菜园的渴望
可以和黄瓜、芋头和辣椒讨论
生活的艰难和蔬菜带来的快乐
担子害怕的,挑着星星和黑夜
一不小心那山坡的墓地里
从几千年的故事跳出的无影之人
每当遇到过不了的河
就细读扁担上母亲写下的自传
我就如山涧的水
不再畏惧悬崖和一道道的弯

庭院的流水
穿着被月光染白的蛙声
把整晚钉在木墩上
话题是流动的水
流到鼓就谈鼓,流到禾苗就谈稻谷
经过几道弯,流过几个村庄
都没流到今天媒体大幅度报道的
诺贝尔奖。也许觉得不如
那根长满木耳的木头那么有趣
水从竹子流到冬笋再流到黄鹂鸟
在那祖上的故事中溅起许多的浪花
突然,水停止流动,一脸骄傲后的沉思
月色慢慢地变薄,茶色慢慢变薄
把话题从夜色中拔出装入口袋
留下木墩和天地对话

磨生活
添一勺黄豆,转动一圈
悬崖上,飘动一帘的白
一个不断重复的动作
把下午磨完了,雪也停了
我也是一个推磨人
妈妈添上书本和文具
磨完作业又磨猪菜
在重复中,磨完了少年时光
也磨出了妈妈一头的豆浆
现在,自己添上黄豆
天天推磨,日子重复转圈
磨出柴米油盐,磨出
脸上一圈又圈的年轮

山村的祠堂
整个山村被水泥的街道
分割成一栋栋小楼房
老式的,仅一间长有结疤的祠堂
门墩前十几平方米石头铺就图案
它像长寿的老人
给时尚意识包围和孤立
竹木难于烧热那口锅
年轻人像村口的溪水
飘散到陌生的遥远之地
仅有清明,他们才像雨
纷纷降落在祠堂里
用香火和鞭炮声证明
自己是这间老房子的后人

山村里读陶渊明的诗
合上看了整下午的诗集
田垄的小路上一位老人
扛着锄头归来
芭蕉旁边的菜圃黄瓜挂满藤蔓
其实不用看诗
这画面中的人和植物
比陶渊明的文字距离更近
可惜,我的灵魂还留在城里
在孔子的语言中俳佪
偶尔也跌落在《列子》里
我坐在村口的石头上
沉思到夕阳掉到草丛里
忽然看见那小径的转弯处
灵魂匆匆赶来
等它
把陶诗和山村的悠然恬淡
嵌进它的深处
我会叫上另一个我
回到妈妈留下的老屋里
品茶读诗
在心里种上万亩菊花
让血管成南山的小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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