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城（长篇连载小说）

作者：张含天  杨丽萍

第二节：沸腾的小村

在几天的迎来送往的恭维声中，高峰终于有了点清净时间。这天早晨天刚蒙蒙亮他就醒了。看着窗外黑乎乎的一片，再看看妻子与女儿盼弟还在熟睡。他披衣下床坐在了门槛上，习惯性地点着了一支烟又深吸几口，然后陷入了久久的沉思。他一直在寻思，如何去完成这次归乡使命。

事情还得从城里的废品收购站说起。

一天上午，一辆农用三轮车拉了满满一车的废旧塑料薄膜和废铁来到了他的收购站。开车的是一位四十多岁的壮汉，自称河南人，也姓高。见来了大主顾，高峰连忙上前招呼。递烟端茶忙个不停，过完了称结了账，高峰一口一个本家的套着近乎。高师傅告诉他，废品是附近东郊的一家砖瓦厂的，每年都淘汰一批。高峰想，如果能定点收购这家砖瓦厂的废品，不失为一条好的岀路。

他把自己的想法跟高师傅一说，高师傅犹豫不决。在高峰软磨硬泡，外加两包红塔山的驱驶下，高师傅答应带他去见老板。忍着三轮车的一路巅簸，高峰来到了东郊外的砖瓦厂。

好大的砖瓦厂啊，高峰第一次看到挺入云天的烟囱。三十六个窑门，每个门前都整齐地码着一垛垛红砖，三轮车像是漂浮在一片红色的海洋里的一叶孤舟。方圆一二里，都是整得平整的土垄。整个厂显得十分有规格，也十分的气派。

高师傅带他来到了厂长办公室，并将他的来意和老板与老板娘说了一下，便自顾走了。老板五十来岁，人长得很清瘦。但是，一双眼睛却阴沉似水，让人琢磨不透。老板娘四十来岁，非常的富态与漂亮，也非常的热情健谈。老板自我介绍完姓陈后，说：＂有什么事，你和老板娘谈，她决定就行了。’随后，便翻着一摞厚厚的账本，不再作声。高峰便和老板娘唠了起来，谈起自己的发家史几度哽咽。这是他第一次在别人面前谈自己的事，也许是老板娘的热情感染了他。老板娘告诉他，这家砖瓦厂曾经是几个人合包的，前几年因为经济不景气，合伙人都撤了股。＂现在，只有我们家老陈在苦撑着。虽说是现在好了点，以前的苦可没有少吃。＂谈及过去，老板娘的眼睛也红了几次。

      同病相怜，没有多久便将生意谈拢，甚至岀于同情，价格还比高峰的想象低了几分。＂老板娘，这么大的厂我咋没有见到工人干活？＂高峰问岀了心里的疑问。＂工人都放假了，这不是离过年近了么？＂老板娘笑着说。“这么大的厂子，应该有不少人吧？”高峰问。“杂七杂八一百多人吧。＂老板娘永远是那副热情的笑脸。“高老板老家是哪的？＂老板娘随意地问了句。“唉，皖北农村的，一个小地方。＂高峰说，心里泛起了一阵酸楚。穷，是他们那儿的标志，他很少说及家乡。“你们那有闲劳动力么？＂老板娘又问了一句。＂我们那啥都缺，就是不缺劳动力。村里的青壮年，忙了几天农活都在家闲着＂高峰如实地说，老板娘笑得更灿烂了。“有干过砖瓦厂活的么？＂这时，一边看账的陈老板问了一句。“有，以前镇上有一个小砖厂，村里的人农闲时都曾去干过。不过，没有多久就被镇里吃喝倒闭了。＂听到这，陈老板的眉毛抖动了几下。“你能不能帮我招批工人？＂陈老板依旧是看不岀他的用意。“是这样的，今年四川一班人与河南一班人闹矛盾。四川人说老板偏向河南人，明年不来了。为此，老陈正为此事烦着呢。”老板娘解释道。＂如果陈老板能从老家带一班人来，我们会给你报酬的。＂老板娘看了一眼高峰。＂我试试吧，要什么报酬？＂高峰笑了一笑，其实他在等着底牌。＂来回路费报销，包住不包吃。另外，每招一个人，给你一百元的劳务报酬。如果招够一个二十多人的班，你们自己选任谁领头。＂老板娘开岀了价格与承诺。高峰在心里算了算，一个新的想法在心里落实了，他点了点头。

回到收购站，他把今天的事告诉了妻子。二十多人，就是两千多块花花的票子。妻子也被诱惑了，满口答应。随后，到街上为自己和妻子归置了一身行头，又给父母和孩子买了些东西。几年没有回去，真有点想他们了。

第二天，他就处理了废品站的废品，在薄铁皮上挂着一块木牌，赫然写上：回家过年暂停营业，明年初八开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