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四 月,春 雨 (散 文)
红榜作家 周 西 忠
四月天,人间的好时段,雅俗无关,冷暖无关,四月天的每一种气候都怡人。不需冬日的火炉夏日的风。晴朗朗时风和日丽,云蒸霞蔚,雨蒙蒙时纤细柔和,温馨滋润。好日子如心香供奉而来的安怡,或者诗辞礼赞的松心。
焚一炷香,清香由尘世升腾而起,似有若无的升腾,看得见抓不着,袅袅做秀,多姿多态。忽有所感,盆景的扭曲变化并不是硬性而来,仿佛是焚香观赏后的启迪,婀娜多姿横逸千姿旁生百态,纤细的局部的夸张造形,就仿佛微风摩揉的焚香之烟。现实的场面衍生出佛性的诗意,给人不知所语的奥秘。也仿佛是从世俗的缝隙里流出来的一股清泉让静心随水流出,腾挪远去。袅袅的烟里似乎隐匿着一种声音,或者一种情绪的符号,再或者是一种静心方有所悟的语言。
风和日丽很美,但更美的是四月天从树叶上流下的雨珠,草丛中从一片草叶跳到另一片草叶的雨珠,还有屋檐下串演线穿珠琏,嘀嗒、嘀嗒、嘀嘀嘀嗒嗒嗒……天籁之音的韵味,是节奏的变化,还是悠悠与急急的转换。最有声色还是秧田里生机,雨滴落到笠帽、蓑衣、犁耙,滴落到黎黑的脸或者粗筋暴突的手,滴落到浑黄的泥浆,汇聚到秧田。雨水的汇聚——使犁耙搅动的秧田更是风声水起。闹得水响哗然。农人就这样把辛劳和希望揉成春天最动人的华章。

春雨绵绵,春雨知意,春雨执着,春雨锺情。春雨是纤细的,飘飘摇摇,风一吹就会断成好多节,但不改初心,落下来,落进水田,千段万段也拥抱初心。春雨汇聚的声音,如同阳光抚摸嫩叶,如同月光泻银夜幕,是平俗也是珍贵。
春天的时候,雨水是须臾不可或缺的伴客,四月,雨水的重要显得更加突出,雨水与生活与泥土与希望与生命有了更重更密切的关联。春雨贵如油。农人来不了更妥的比喻,这朴实,就是最沉甸甸的厚重。
听雨,需要空灵的心,如哲人。
听雨,需要生活的爱,如诗人。
听雨,需要淳朴的情怀,如农人。

雨下多久,简简单单的感悟感恩就会延持多久。从雨落下来的初始的感叹,一直前行。雨的线路是垂直,由天入地,感悟感恩的联想是平行,由点及面,扩散在生产生活生命的方方面面。
雨天适于推开思维的广角。回忆,联想,由联想引出的联想,或者记忆深处盘存的故事,或者想忘不敢忘的画面。
雨是有韵律的天籁之音。润物细无声,轻悄不语的岁月幽然。大雨滂沱,流动哗响。哗拉拉哗拉拉地流个不停。平畈地也许只是相安的张望,有分水岭的山峦处,却有汉子执铁锹维护着水的流向。肥水不落外田,扒口子只为灌满自己的塘堰。
水的故事水的纠纷水的诉讼水的歌。
雨水自然不知人事的纷繁,雨水踏着自己的节奏,不紧不慢地舒吐着情怀。拟人的说法象游子的回归,回归本体,回归初心,抑或也是重温初恋。云间的漂移只是一时的放纵,高处郧落,景象万千。
独听细雨,独自把生命的情绪和世俗的生活联系在一起,如果听雨仅仅是听内心一种情绪的喧哗,倒也不失为一种简单的幸福。
有趣的是,历史上很多伟大的作品,都和一场雨有关:
孟浩然遇到雨,写下了「夜来风雨声,花落知多少」;
杜牧遇到雨,写下了「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
张志和遇到雨,写下了「青箬笠,绿蓑衣,斜风细雨不须归」;
苏东坡遇到了雨,于是有了“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
相同的是雨,不同的是人。
而今,我听到了雨,是历经三年的磨难,想到的生命复苏的希望,想到秧田的农人,想到一个十七的知青跟着队长漫山野崖地拦水截流,留下春油。七十岁回想十七岁,那一幕延续了人生。多想,多想还是那个执锹的青年。
相同的是雨,不同的是年龄段的位置,看到的,是雨。看不到的,是追忆中的失落,人生有悟,用经历领悟人生,领悟世事,领悟四月的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