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婶

              第十六章

             文/周德香

       一个下雨天，花婶去上厕所摔倒了，腰疼的怎么也爬不起来，只得强忍疼痛叫刚珍。过了好一会儿，刚珍才穿着雨鞋撑着花伞从屋里出来，还边走边数落：“没见过这么不懂事的人，下雨天往外跑啥，咋不早把盆子放在屋里呀，非给别人添乱你才好受。”她扔掉伞没好气地两手抓着花婶的胳膊往上拽。花婶疼的汗流浃背也不敢吭声。身子离开地后，都快站起来了，不知刚珍是没抓住还是故意的，一撒手，“扑”一声花婶又摔在地上，这次真不能动了，胯骨轴断了。

      花婶住进了乡卫生院，大忠大孝分别护理，四十八小时轮一班。刚珍想向花婶要那一千元的存折，交住院费，大忠说：“大孝已交了一千元押金先别提了。”

       这段时间麦大勇的建筑公司活多忙不过来，把县粮所的二十间仓库工程转给大孝干。麦凤只得两头跑，忙得脚不沾地。

       花婶见他们累得不行，说：“这也不是十天半月就好的病，咱回家养着吧。”

        回到家三天，刚珍说小产了，躺在炕上不能动，家和抱回来一大摞卫生纸放在炕上。一家两个病号大忠忙不过来。麦凤只得把花婶接到她家去了。

       刚珍养了二十天，好了。本来就白净的大脸盘现在是既红润又细嫩，逢人就说小产的是个男孩，是伺候婆婆累掉的，有时还用手摸下眼角。有人信，有人不信，还有人说，若是真事也是刚珍在婆婆身上缺了德，老天爷爷在惩罚她。

       田洪昌说：“刚珍这个谎言不高明。”

       银盘子白了他一眼说：“就你明白，我看见了，真是个男孩，小鸡都长成了。”

        “那就更不该说了。”田洪昌说。

        “为什么？”银盘子一时没明白田洪昌的意思。

        “不知道。”田洪昌说罢走了。

        小月子本该歇半月，刚珍养了二十天还得把婆婆接回来，毕竟这一年是该她管。老舍在大孝家没道理。

       花婶能拄着双拐下地了。

       天冷了。大孝送来一车斗煤块，对大忠说：“伤腿伤腰的怕冷，你给咱娘砌个炉子吧。”

        “砌炉子干啥，一天三顿做饭，炕都热的烫手呢。”刚珍说。

       大孝没理她，又对大忠说：“烧完了我再送来。”

      炉子是砌了，大忠不在没人生火，刚珍说东屋的炉子砌的犯病，不好烧，费劲把力的引着火，一会就灭。北屋的炉子好，黑夜白天不灭，即能烧水又能做饭。

       大孝在城里买了个小院，把家和全和都接到城里读书去了。盖完仓库后他又接了一套内装活，政和留在麦子旺家，他和麦凤住在城里忙生意，回家的次数更少了。

      大忠上班的棉厂又建了个榨油厂，他被调到那边干会计去了 ，十天半月不回来一次，家中只剩下花婶刚珍和桂和。

       这期间刚珍怀疑花婶把钱给了大孝，向她要过，说只看看存折不花她的。

      花婶泰然的说：“放心吧，钱我谁也不给存着呢。”

        一个阳光灿烂的冬日，刚珍说：“娘，出去晒晒太阳吧，我也把被褥给你晾晾不反潮哇。把身上的衣服也换一遍，都洗洗吧。”

       花婶知道刚珍要干啥，不然她不会主动给自己晒被褥洗衣服。只装作什么也不明白的样子，听从她的按排。花婶在刚珍面前换下穿了多日的内衣内裤，刚珍说：“棉裤棉袄都拿出去拍拍土，外衣就不用洗了。”

       花婶说:“行啊。”

       当着刚珍的面，花婶换了一遍衣服，就拄着双拐挪到北墙根下，坐在板凳上抄着双手晒太阳。

      刚珍往外搬婆婆的东西，被褥晒在铁絲绳上，一令破席扔在院中，板箱子翻了个底朝天。把婆婆的房间打扫的干干净净，连炕缝墙缝都用细棍掏了。

       花婶表面上装着很安静，其实内心并不轻松，她时刻都在窥视刚珍的面部表情，更关注铁絲绳上的破被子，上边有块花布补丁，是粗针大线缝的，里边就藏了那个存折，抬头就看见，伸手就摸着，可是刚珍怎么也想不到存折会在最醒目的地方。

      花婶的心一直悬在嗓子眼上，看着刚珍从被子旁经过，她的心就揪紧一下，生怕她会用手去摸，心中还默默念着神灵保佑。千万别让她发现啊，直到刚珍铁着脸往回搬东西她才放下心。

      没找到存折，刚珍气得不行，抡风使劲地把花婶的被褥扔回炕上。

       花婶的日子越来越不好过了。天越来越冷了，她的日子是咋过的只有刚珍知道。一天三顿饭是针对正常人说的，对于一个腿脚不方便的人来说，给你两顿或一顿得听送饭的，是凉是热是稀是稠是残羹是剩饭，谁也看不见，冰天雪地的谁家闲着没事去叫开刚珍的门，我看看这顿给你婆婆吃啥呀，找抽吧，你个神经病。

                     2023.4.18

作者简介：周德香，1939年10月出生于山东省商河县，自幼酷爱文学，1959年毕业于乐陵师范，毕业后在商河任教，1962年响应国家号召“支援农业第一线”回乡，随先生霍相新定居沙河乡大胡家村。上世纪八十年代，在子女长大成人后，离开讲台二十多年的周德香再次拿起笔，开始了她一直痴念的梦想---写作，不为发表，只为记录生活。自二十世纪九十年代始，在省市报刊陆续发表小说、散文等，其中有《世人谁做姜子牙》、《特殊年代特殊事》等，先后出版长篇小说《落凤坡轶事》、《马莲花开》、《满彩》、《奇人三奶奶》和散文集《香土》等，获得广泛好评。

散文《糖纸》获建国五十年征文奖。

2018年商河电视台做了两期专题节目《德香商河》，播出后受到广大观众的好评，很多人在节目后纷纷留言，赞扬这个耄耋老人长期笔耕不缀的精神和毅力。2018年被评为“感动商河人物”。

长期的农村生活是周德香创作的源泉，她的一系列作品中都精彩细致地描述了鲁西北平原上的风俗民情，包含浓郁的乡土气息。她笔下的人物就像她一样顽强坚韧，历经生活的磨砺都勇敢面对。周德香的小说构思奇妙，故事情节流畅自然，人物语言朴素亲切，刻画的人物性格鲜明，活灵活现，朴实无华的人物真实可信，平实的叙述中真切地透视出人物的挚情实感。

多部作品被《鲁北文学》刊登并转载。长篇小说《奇人三奶奶》被国家图书馆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