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官宝
扛着儿子坐火车,你相信吗?不知你是否还记得:三年疫情前,广州、深圳火车站广场上,每年春运的惊人的场景,人山人海,一票难求啊!还有一个使我终身难忘的画面:一个昏迷的妇女,在广场人群头上,大家用双手托举着传递出来抢救的。
1975年“五一”劳动节前,老婆出差去了上海。单位为了省点经费,老婆搭乘厂里去上海送货的车子。因为她的四爷在上海烽火铸造厂工作,所以带了不少淮阴土特产,去送给四爷。凌晨三点钟,货车要出发,我拎着土特产陪老婆到厂里车队,送她上车。送走老婆回到家,二周岁半儿子已经醒来,问妈妈呢?要妈妈!我告诉他,妈妈去上海了。“我也要去!”他虽不知道上海在哪里,只是要跟着妈妈去玩。我连忙哄着儿子,赶紧起来吃饭,我们明天去。其实我心里也想去上海,上海名气那么大,那么多吸引人的地方。特别听刘兰英说:上海有大马路,白天黑夜车来车往,大商场商品琳琅满目,姹紫嫣红霓虹灯闪烁不停,可迷人了。还有飞机、火车、电车等等,并且有很大很大的动物园。更有那美丽的外滩;并且有全国最高的(也是亚洲最高)的二十四层高楼,望的人头晕目眩。
早饭后我把儿子送到幼儿园,就直接到厂车队,找到车队长陈银标。当我把我的想法告诉陈队长后,陈队长马上问调度员:今天有没有去上海的车?调度说这几天都没有送上海的货,所以就没有去上海的车了。不过明天有一车去无锡的货,不知你去不去?陈队长马上说:你跟厂里货车先到无锡,然后再从无锡坐火车去上海就很近了。我听后立马同意,老婆孩子一起在上海可以好好玩玩,怎能放弃这难得的好机会。
第二天早上四点钟,我和儿子到了清江拖拉机制造厂车队,坐上了张春义师傅开的货车。下午三点多钟到了无锡,张师傅把我带到一条大街上,指着公交车站牌对我说,你坐XX路公交车去火车站,打一张去上海的车票,四点多钟即可到上海北站了。
按照张师傅指点,我和儿子到了无锡的火车站,由于是傍晚打票人不算多,赶紧排队打了一张去上海北站的火车票。哎呀!再一看:火车站广场上和侯车大厅里的乘客,象“逃荒难民”一样拥挤。拖儿带女的,拎着大包裹小行李的、还有背着麻袋、少数人背着当时刚兴时的(蛇皮袋)尿素口袋,更多乘客拎着网兜、背着军用挎包和仿军用挎包。挎包上印有各种各样文化大革命中流行的标语口号,多数黄挎包上绣着毛主席像或五角红星。不久远处传来高亢的火车鸣笛声,接着“汽里咣当、汽里咣当”火车与铁轨撞击声由远而近,声音也越来越大,节奏却越来越慢。那火车头上冒着粗大黑烟,拖着长长的绿色车厢,现在人们口中的“绿皮火车”缓慢驶来,几声短笛后,火车缓缓进站了。火车或许是过度劳累,火车头停下了还呼哧呼哧喘着粗气,可能是火车头放着多余的蒸汽,加水工忙着上管子加水,保养工在逐个敲打检查火车的大铁轮子。
火车进站刚停隠,人们就潮水般涌向车厢各个门,争先恐后住上挤。男不让女的女不让男的,也有男人把女人先推进车厢门,更有男人先挤进去,用手拉着女的再进去的。还有人把包裹从车窗递给先上车的人,也有人把小孩子从车窗递进去,更有甚者,个别年轻人从车窗爬进火车厢去。我带着儿子,又是一个人,抱着他是没有办法挤上车的,还会把儿子挤伤。我灵机一动,把儿子一下子扛在肩膀上,腾出两只手,这下好用力往前挤。可能因为我身材高挑,体形偏瘦,也可能因为我当过兵,善于发现弱点方向,比较容易往前挤,很快上了火车。车厢里面更是乱哄哄,那真是南来卯北来侉的,什么地方人都有,也不知他们互相说着什么,全是吵吵嚷嚷的声音。整个车厢里已经没有座位不说,站的地方都没有,座位前面都站着人,车厢过道是无法行走的,全部挤满了人。加塞也加不进,可是就这样还是有人往前挤,人们已经是前胸贴着别人的后背。里面的气味可真是五味杂陈,已经顾不上那么多了。但人们还是跟随着人流往前动,而不是走,自己都不能控制自己的蹆,完全是随着人流在动。我从人缝中,看到座位底下躺着一个人,他一定是坐了很长时间火车,累的够呛,没有办法只好躺在人家座位下,像睡着了一样,一动不动。我心里想:他怎么躺进去的?是从哪里上车?又到哪里下呢?
呜呜!一声气笛长鸣!:火车动起来,“汽里咣当、汽里咣当”车轮声由慢到快响起来。车厢里面人,一起跟着晃荡起来,晃着晃着,我倒觉得松了一点。我赶紧趁这时候把老婆花棉袄(因为那天降温,怕老婆冷,所以带着她的棉袄去上海)给儿子披在身上,儿子坐在我左肩膀上,双手抱着我的头。二岁半儿子已有二十多斤,半个小时后,已经压的我左肩膀有点疼了。想换到右肩膀再扛着他,又没有办法调过来,想跟儿子说吧,车厢里吵嚷嚷的,他听不清楚。经过几次交流,他终于明白了,我让他把在我背后的一条蹆,跨到我另一个肩膀上,再把原来放在前面的蹆挪到我后背,在我的协助下,终于换到右肩膀上。我就轻松点了,他也就势活动活动了。
火车到了上海北站,人们忙碌起来,准备好自己的行李下车。下车后我们经警察指点,换乘两次公交车,到了大木桥路。找到了烽火铸造厂,经门卫告诉我:四爷是支部书记,被选派去茶陵中学做工宣队队长,吃住都在那个学校,并告诉我们怎么走。当我们找到四爷“支左”的茶陵中学时,老婆已经在一位女老师的宿舍里,躺了一整天,她不敢岀去玩,在他看来,上海的路口都是一个样子,出去了就回不来了。我说:其实路就在你鼻子底下,你问问人不就行了吗。我和儿子的到来给她一个大大的惊喜,看着儿子穿着她的花棉袄,她也笑起来了。
第二天我们买了一张上海市区交通图,开始了我们四天的“自由行”旅游。首先去了闻名的西郊动物园,接着去了大名鼎鼎的外滩玩了一天,全家并在外滩照了相留了影。也在南京路、城隍庙游览一天,最后去看看建于1930年的“国际饭店”,人们习惯称“二十四层楼”。“国际饭店”高达83.8米,它可是当时亚洲最高的大楼,它的高度记录一直保持到1967年。后被广州大酒店(27层,高86.51米)打破。
这次去上海,最大的收获是儿子没有丢。因为儿子走失了,又找回来了。一天去商场,准备给老婆买点衣服回来。在一商场里,我们只顾自己观赏各种各样的衣服,全然不知跟着老婆走的儿子走失了。我从另一个柜台走到老婆站着的跟前时,忽然发现只有老婆一个人了,急忙问:大春呢?老婆低头再看,哎呀哪有儿了啊!急得我俩大声喊叫“大春、大春”。商场里面是没有了,我们就到商场外面找。我看到有警察在岗亭,我急忙去找警察,请求帮忙,警察只说,现在不好找,如果有人送小孩过来,可以把他收下来,你等等再来看看吧。我们俩差点急疯了,无可奈何时,我又跑回原来的商场。天助我也,一眼看到儿子在商场里,乱转着找爸爸妈妈呢。我赶紧跑过去把儿子抱起来,向外走去。老婆这时候也回来找了,看到我抱着儿子,她擦着眼泪笑了。
这是老天和我们开的玩笑嘛?真的是。还有一次,就在大街人行道的橱窗面前,儿子站在我们边上也在聚精会神地看橱窗里的展品。一个四十左右的男人,拉起儿子的手就走,儿子也没在意是谁拉着他走的,就一边望着橱窗里面的陈列品,一边跟那个人走了。我从橱窗玻璃的反光影中,忽然发现儿子跟着别人走了,我一个箭步冲上去拉住那个人,大声喊到你想干什么?儿子这时候也发现跟错人了,转过身紧紧抱住了我的大腿,老婆也急匆匆赶过来。那个人回头一看说:“噢!浓的小孩子啊!”原来他的小孩也在看橱窗呢,这个马大哈男人,也不看清是谁的小孩拉了就走,真叫人哭笑不得。
随着时代的发展,高铁四通八达。扛着小孩站在火车上的现象,将永远成为历史了!
2023.4.1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