鸟儿与塞翁

作者：薛海

一

     在我书房的窗外是我们家雨棚的玻璃屋顶，屋顶上偶有一两只麻雀和灰背鸫落脚，它们很谨慎地在屋顶边缘一般停留二三十秒就匆忙地飞走了。这些鸟儿很可爱，我想让它们常来此玩耍，让它们在此多停留些时间，于是我在屋顶的边缘撒了一些米粒。这一招果然很奏效，飞来的鸟儿越来越多，品种也很多，有呆笨的斑鸠，有小巧玲珑的黄尾鸲、白鹡鸰，有呆萌的黄鸲鹟、红胁兰尾鸲，还有漂亮的丝光椋鸟……为了近距离的观察和欣赏它们的美丽，我米粒慢慢撒在我的窗户下面，引诱鸟儿们到我窗下来啄食米粒。它们来到我的窗下，偏着头看我，感觉没有危险，然后开始啄食米粒，吃饱后，它们在玻璃屋顶上欢快地跳来跳去。它们优雅的舞步加上漂亮艳丽的羽毛，如果再配上优美的音乐，那简直让人格外地赏心悦目。

    年前的一天，一只野猫误打误撞来到我家，真是缘分啊！当时这只野猫还是奶猫，我们家人都很喜欢它，于是我们把它喂养着，但不囚禁它，所以它始终保持着野性。它是一只公猫，我们给它取名叫将军。有一天，将军在我书桌上睡觉，突然听到窗外有鸟鸣，扭头一看，窗外玻璃屋顶上有几只小鸟欢快地跳来跳去，将军一下来了精神。它撑起身子，正要从窗户跳出去，我赶快按住它，随手把窗户关上。将军隔着窗户瞪着它那双浑圆的眼睛，望着那些兴高采烈的鸟儿们，眼里放射出贪婪的眼光，就像非洲大草原上的狮子望着野牛群一样，口水泛滥四溢。

    我办事从外面回家，发现玻璃屋顶上全是鸟儿的羽毛，还有一颗血淋淋的鸟头，我知道这一定是将军干的事。其实我早就预料到有这一天，只是我不愿去面对而已。我到小区物业管理办公室去调看监控录像，这确实是将军所为。它从隔壁花园跳上我们玻璃屋顶，鸟儿见它上来就惊飞了，但将军跳起有两米高，在空中把起飞慢半步的鸟儿抓住了，然后拔去羽毛，把鸟儿吃掉。看了这个视频，我心里很难受，我知道这些可爱的小鸟再也不会回来了，我们之间的信任已不存在了。

    物竞天择，适者生存，这是自然法则。既然我们人类懂得这一法则，又为什么要为被强者吞噬的生物而悲悯呢？因为我们人类是有思想和感情的动物，由此我们才在地球上显得崇高而伟大。

二

    上午，我开车经望江公园后门到四川大学前门，其中有一段路被树和竹林分隔为南北单向两道。就在这里，我突然发现一只鸟，黑白相间的羽毛，像是斑鸠。它在路的内侧边，也就是靠路中间的竹林，它在地上啄食一团疑似米饭的白色食物，我眼尖，急打方向盘绕开了它。心想：其他司机很有可能看不见它，我是不是停下车，把它呵护进竹林？瞬间又转念：懒得麻烦，心存侥幸，鸟儿灵敏度极高，它不会有事的。到了四川大学前门，把车停好，进去办事。一个小时后，我从四川大学后门出来，骑了一辆共享单车，沿锦江河途径望江公园后门到四川大学前门去取车，也就是又走了一次早上经过的路径。途中，我惊见那只鸟在竹林边的路上已被汽车压成了鸟饼，心中升起无限地悲悯。这只鸟的死我应负全部的责任！因为鸟儿它不知道汽车为何物，它也不知道危险在何处，压死它的司机可能完全没有看见它。一念之差完结一个生命！斑鸠的寿命在15至20年，如果今天我救了它，它还可以在这世上至少存活10多年。罪孽啊，我向谁去赎罪？让我下辈子变成小鸟去陪伴它吧！这次我毫不犹豫地停下单车，虔诚地捡拾起鸟饼，然后在竹林里用枯树枝为它挖了一个墓穴，把它的尸体埋了进去，最后培好土才安心地离开。

    每一个生物寿命的长短都是命中注定了的，无法改变。如果我当时把小鸟呵护进了竹林，也可能它还会被那团米饭吸引回来，这就是命。

    万事万物都抵抗不住无限空间的深渊和时间的暴力，因而死亡就成为了必然。生与死这两头都掌握在上帝之手，只有中间一小段由我们自己掌握，其实这中间一段也不是我们自己全说了算，大多还是由时间和生活说了算。生死轮回，让我们有漫长的时间去感悟生命的天道，窥得生命的玄机，最后幻化成各自生命的表现形式。我们不要把死亡看得那样悲观，死亡并非是生的对立面，它作为生的一部分永存。

蝶恋花· 葬鸟

欢天喜地秧歌舞。阳光轻拂，群鸟鸣翠竹。

悠悠白云遣时光，生死感念狂歌哭。 

 轮回命定皆其中。豁然天阔，自然框万物。

感天地沧海桑田，夕阳悲悯已作古。

2018年12月24日写于成都

【作者简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