避雨
下来的路上遇到大雨
我，她，她妈，她小姨
我们下来的路上遇到大雨
我们走到风雨桥下避雨
那儿坐着一对情侣
于是我们就和他们一起
坐在那张长条椅上避雨
后来雨完全停了
我们和他们就走出去
走到山脚下
走到大街上去
一起成为大街上的人们
大街上的人很多
但是只有我们知道我们
曾经一起在风雨桥下避过雨
无人机
上升到鸽群的高度
无人机看到的
就会和鸽子们看到的一样
地面上
正在操纵着它的那个人
肯定就是这么想的
望着鸽群
跟随鸽群盘旋的无人机，你想
你一边想一边
把砧板上刚切好的土豆
一块块拨进
刚刚开锅的牛肉汤里
土豆已经拨完了
你还在拨
从客厅这边我的角度看过去
感觉上你像要
把透过窗户
撒在砧板上的那些阳光
也拨进牛肉汤里
火星
天已经黑下来
但还没完全黑下来的时候
五金店门前的空地上
一个带面罩的伙计
正在操作着一台切割机
切割一根钢管
从砂轮底下喷溅出来
的一簇簇火星
照亮了
旁边那些杂草
和一只蓝色的儿童凉鞋
一个戴口罩的男的
和一个戴口罩的
怀抱着一束鲜花的女的
从拐角里走出来
他举起来右手的一根手指
把那一簇簇火星
指给她看
世事
从翻炒的声音
和飘过来的那阵菜香
可以得知
那扇贴有蓝膜的窗户后面
有个人正在炒菜
一个男人
也可能是一个女人，你说
当然
完全有这种可能
这也对应着
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
等会儿他要吃掉那盘菜
或者她
或者他们一起
孩子就坐在他们之间
的那张凳子上
或者还在酝酿中
雨中之马
一匹马站在山谷中
主人忘记了它
又或者它
本来就是被拴在这里的
一年四季
无论阴晴
我们开车从它边上经过
这是傍晚
大雨滂沱之际
它静静地站立着
没有嘶鸣
也没有抖一抖身上的雨水
我们开车回来的时候
已是深夜时分
雨已经停了
它依旧站立在那儿
它站立在那儿
替所有的马
我摇下车窗看着它
直到车开远了
我还在扭头看着它
我只能这样
看着它
替所有的人
傍晚是一个罩子
一辆板车
和另一辆板车
一个拉板车的
和另一个拉板车的
一个拉板车的
举着一枚
还没有落下来的棋子
另一个拉板车的
透过自己刚刚制造出来的
那片淡蓝色的烟雾
眯起来眼睛
望着棋盘
一个穿大裤衩的男的
站在他们边上
歪着脑袋看着他们
一盒新买的生日蛋糕
提溜在他
背在后面的那只手里
一辆共享单车
驾驶着你过来了
从他们旁边
骑了过去
然后又上了一个缓缓的坡
白鹭和男人
一只落了单的白鹭
探着长长的脖子
和长长的嘴巴
从浅水区
一步步走到
更深更深的水域
是为了吃到
一条可能正好游经的小鱼
而不远处的
一个回水湾边
一个从橘园里钻出来的男人
下到河滩上
弯着腰
在没脚的草丛里
来来回回
是为了找到一块
能让他
打出来一串漂亮水漂的瓦片
飞机
一架飞机徐徐降落
的时候，一个新娘
和一个新郎
正在调整姿势
几个人蹲在他们对面
其中一个
准备按下快门
你把目光转过来
水面上
那只火红色的箭漂
仍然没有动静
有几只青蛙
躲在不远处的水草里
一声声地叫开了
对面河堤上
一个男的走下来
牵着他的女儿
她的另一只手里举着
一个泡泡机
等你快要想明白
某件事情的时候
它又轻轻地滑了过去
崖柏乌龟
一个人把一段崖柏雕成乌龟
另一个人把它送给我
我摩挲着它，一遍一遍
在心平气和的时候
也在心烦意乱的时候
我摩挲它的时间
远远超过摩挲任何一个物件
任何一个人
粗糙的表面逐渐光滑
柔顺，有了包浆
苍黄色变成了酒红色
日复一日，它在我的手掌底下
渐渐成为一个支点
它的轮廓对应着我的一握
有时我能感觉到世界
就在它的外壳上徐徐展开
我出门时它就趴在桌子上
就像一只真正的乌龟趴在石头上
而我随身带着我的一握
小平和小谢
小平和小谢
对应着两个人
一个
在小平编织
那个店子里面
一个
在小谢编织
那个店子里面
你没有看见
小平
也没有看见
小谢
你是一个过路者
你看见的
是小平编织
和小谢编织
小平编织
和小谢编织
门
挨着门
共用着同一头
石狮子
那么多年来
他们一直和平共处
还是相反
你不知道
你是一个过路者
你正好经过他们的店子
门很深
光线很暗
小平在里面
小谢也在里面
你在外面走着
你一边走着一边想
你不想想A
不想想B
也不想想C
更不想想D
还有E、F、G
你走过去
走过去很长一段了
又折回来
小平编织
小谢编织
你站定
望着那两块招牌
招牌底下
那两个深深的门洞
那头石狮子
你想，小平和小谢啊
林东林，诗人，小说家，现为武汉文学院首届签约专业作家，著有《出门》《灯光球场》《迎面而来》《三餐四季》《人山人海》《跟着诗人回家》《谋国者》等作品多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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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崖丽娟诗访谈“：叶辉｜写诗，是我的一种思考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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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赪春：青苔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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