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大姐夫
文/董小兰
爱人家一聚会,亲戚们就会念叨起大姐夫,也就是大姑姐夫。
我婚后第一年春节放假到家,边进院子问过公和婆,边站在房院台上扑打头上身上的雪花,听着谁问我。仔细一看,是屋内的大姐夫。正拿长长剃头刀的手停在半空,微笑着又问了一遍,我愧疚地慌乱作答问候。大姐夫招呼我上炕去暖和暖和,又一下一下轻柔而专注地给公公剃完头,又敷下巴又刮脸。窗外雪花簌簌,屋内炉子上的脸盆热气袅袅,姐夫轻声提醒着低头侧头,木椅上颈下围着白门帘的公公,头靠在椅背上微闭着双眼,幸福得像快睡着的孩子。若是被丰子恺老先生的窥到,又将是一幅传世的人间画卷。
下午,大姐夫又帮婆婆压肘花蒸肉做红烧肉蒸甜米,安顿好已近九点钟。那时的北方农村,已近深夜,没有路灯和电话,坑坑洼洼的土路和旁边的麦地,在雪的掩盖下更为难走,尤其在辨不清界限。家人极力挽留,婆婆几乎责怪。大姐夫还是推了车子,笑着说家里养的牛犊还要操心,说有雪照着路看得清清的,说一会会就到。一转身,消失在清幽幽的大门外。大家担心地念叨了半夜。第二天一大早,院子里的雪还没有扫完,姐夫又微笑着骑车来了,带来一袋大姐蒸好的馍。婆婆嗔怪着,我敬佩地瞪大姐夫半天,竟然没有找到一丝的不高兴。其实清瘦的大姐夫平时怕冷,冬天每次一放下车子,先把手伸到炕上去捂。
爱人家姊妹几个都性子急,有时闲聊空气也像紧张。大姐夫一来,“哈哈-说啥呢啊,都慢慢说呢么,啥事靠急能顶用的”,大家笑声里的孩童气息便明显多起来。大姐夫家几个孩子,都性子柔柔的,说话笑笑的,一副沉着有度游刃有余的大将风度。逢年过节,大姐夫家是大家争着要去的。嫂子说,并不是因她大姑父是厨子,主要是人家说话慢悠悠,笑笑地还把啥事都安顿好了。兄弟姊妹的心事,也都愿说给大姐夫。
在婆婆和公公的逢七和忌日里,大姐夫一放下车子就系围裙进厨房,大家的才放心地各安其职起来。忙不过来时,我便是大姐夫帮手。可我这个菜鸟切菜,不管是形状还是厚薄,必得他先示范几个。团团转的大姐夫竟然还笑笑的,嗯,不错不错,学起来还挺快的。
多见厨子胖,可大姐夫清瘦干练。待每次承接的红白喜事过完,疲惫的大姐夫只愿给自己下一碗清汤面。
大姐夫家一进门,有颗棕树,亭亭玉立三米多高。那树身干净整齐的一圈圈螺纹,就是大姐夫亲自给树理的发。记得那次,大家在院子里闲聊,大姐夫给我们指着棕树讲割棕如何简单,看大家惊讶得狐疑,便取来了小刀。先找到树身螺纹的接茬处,揭起一层乱蓬蓬的棕网,垂直用刀稳稳地沿树皮齐茬绕树几圈,再展开。一大片卷曲的棕网便带着上端的杂乱尘土和下端的细密网格传看在大家手中,一松又卷成一筒。再看这新添的几圈螺纹如新做的发型,头皮白皙,整颗树都为之一振。这两年,已学会的小姐夫每每割棕时,大家都几乎默不做声。
大姐夫家在周城旁边,总是由衷地感叹现在多好。那年还说,修了个周城呢,多么气派,缆车多么神奇,让我们修好了一定去看。可周城去看了,大姐夫却走了。
但愿大姐夫在天堂,再无苦痛,一路走好。
作者简介:
董小兰,凤翔区作协会员,爱好文学好音乐,喜欢记录和感悟生活的点点滴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