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家:作者/杨丽芬
老人们好讲个命。
人越上岁数,就越相信命。
年愈古稀的我,也越来越相信命了。
盘点自已一路走来:
既有令人追忆的靓丽,也有不堪回首的往事。作为一个平常人,命运如此也算平常。
最令我感到不平常的是我一生的搬家。
结婚前,我跟着父母搬家。
结婚后,我带着全家搬家。
细细一数,令人吃惊。我这七十多年的人生旅途中,搬家居然多达三十一次,平均两年多就搬一次家。
一九五二年春天,父亲调到井坪工作,带着母亲和尚在母亲肚中的我搬到了井坪,开启了我的搬家之路。这应该是我的首次搬家吧,尽管我对这一切都渾然不知。
我常想,尚未出生就跟随父母搬家,这大概兆示了我此生已与“搬家”结下了不解之缘。
当年七月,我出生在井坪房东郭步忠家。
在郭步忠家住了两年搬到了刘存的南窑住。仅住了五个多月,人家从口外回来一远房亲戚要住,把我们撵出来了,又搬到了苏海生家。五五年,又搬到王二的东窑。五六年,我的父亲又调回平鲁城工作,我们随父亲搬回了平鲁城,住到了我叫姨姥姥的亲戚家。
一九五七年秋,我们从平鲁城搬回了故乡黄家楼。这应该是我们的第六次搬家了。
由于当时我年龄尚小,对这几次搬家都印象不深,有的甚至全无记忆。都是妈妈后来告诉我的。
我只记得那是一九五八年秋。当时我六岁,二妹还不满一岁。
五八年大炼钢铁,村里的壮劳力都外出炼铁去了。
我的父亲当时在平鲁城法院工作,很少回家。母亲因为有个吃“寸奶”的孩子,村里照顾,让她留村和一些老人收秋。
我的任务是在家看妹妹。
我们家在黄家楼村最北面,和前面的人家不挨着,显得有点孤单。
那个地方叫“兔儿梁”,顾名思义,应该是野兔出没的地方,其荒凉可见一斑。
妈妈为防止我疯跑野逛,经常给我讲野狼光顾“兔儿梁”的故事。因此,在我幼小的心灵里,狼是最可怕的东西。
这天,“狼”来了。
中午妈妈回来,我们娘两吃了饭,收拾停当。妈妈奶了妹妹,又给她安排了下午的“口粮”后,匆匆下地去了。当然忘不了从外反锁上门。
妈妈走后,我和妹妹习惯地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我醒了,睁开惺忪的睡眼。
“妈呀,狼!”我差点喊出来。
窗子上清楚地印着“狼”的头相。
尽管我没见过狼,但我肯定窗外爬着只狼,窗上的影相是狼头照的。这和妈妈故事中的情节一模一样。
我用被子蒙住了头,不一会儿满身大汗。
偷偷一看,“狼”还在。
看看妹妹,仍在酣睡。我心中暗暗祷告:你可千万别醒来,千万别哭。
突然,门外有了声响。我的心一紧:狼碰门了。
门开了,进来的不是狼而是娘。
原来,妈妈她们在村东头割莜麦,割完那块后要倒地,到兔儿梁东。妈妈就顺脚回家奶二妹。
我扑在妈妈怀里放声大哭。
问清原由后,妈妈笑了。把我拉到院里,原来是窗外那棵小杏树的影子照在了窗户上。
一九五九年,父亲调到国营农场当了会计,我们又搬到井坪,住进了高五旦家的南窑。
从六零年到七一年短短的十一年中,父母带我们又搬了十次家。都是“寻房住院”。那些房东的名字我至今都不会忘记,因为他们对我家都有过或多或少的帮助。
一九七一年,父亲花了二百元买下了东古城城墙上的三间土打窑,收拾停当搬了进去。总算又住上自己的家了。
满打满算,这是我们的第十八次搬家,也是我在娘家的最后一次搬家。
一九七六年,我结婚了,离开了娘家进住到了婆家,也算是另一种形式的搬家吧。
我们的“新房”是两间土坯窑洞,宽仅五尺多,倒是挺长。我管它叫“毛口袋”。
一九七九年,我爱人史如华被教育局派到省教育学院进修。父亲把我和幼儿接回井坪,寄住在邻近的王继家。两年后,我们又搬回到了“毛口袋”里。
八三年,村里给我家在离学校不远的地方批了三间宅基地。我们谋划着盖房。为了盖房方便,我们搬到紧挨学校的李文青的两间小土窑中。
八四年,我们的新房盖起来了。四个角是砖砌的柱子,钢筋水泥现浇的房顶。为了省钱,墙是用土坯垒起来外面用砖包的,标准的“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但是,这在基本都是土窑洞的钟牌村,已是鹤立鸡群的“豪宅”了。
后来又请木匠给打了时兴的家俱:平柜、扣盖箱、半立柜等。好友党恂礼给画了墙围。炕上铺了地板革。
住上这样的房子,还是自己的。
——真牛!真畅亮!
仅“牛”了两年,八六年秋,史如华被调到向阳堡中学,我们又搬到学校后排的两间石窑住了三年。
到了八九年冬天,老史被教育局任命,当了个基层的“小头目”——下水头乡教育办公室主任。我们也随之搬到下水头。
我的二妹在井坪五栋楼北面批下五间宅甚地。盖五间房她的钱不够,让我和她伙盖,盖好后我两间她三间。
到了九一年秋,我们的新房盖好了。我丈夫又被调到下面高乡教办了。于是,我们又从下水头搬到井坪自己的新房。
算起来,这是离开娘家后的第八次搬家了。
此后,总算在自己的平房里安安然然地度过了十个春秋。
到了二00二年,卖了自已的两间平房,在朔州振华街买了套露矿的家属楼搬了进去。
第一次住上楼房了。
楼房较平房有着说不完的优越。露矿的楼还有个独有的好处:一日二十四小时供热水,随时可以洗澡。又舒服又方便。
然而仅住了一年,我们又搬回井坪。
二00二年,“非典”肆虐。小区的大门被封了,不准外出。只能在楼下打打羽毛球。老史爱热闹,这里住着的大多是“外路侉侉”,连个说话的人也没有。
楼房好住,寂寞难熬。
零三年又搬回井坪,租郭五的楼住下了。不久又买了王建华的楼房。
二00六年,老史调到李林中学。过了两年,取名叫“学苑小区”的李林中学家属楼峻工了。当时分楼釆用抓阄的方法,我们抓了个六楼,装修好搬了进去。
随着年龄的增长,每天爬六楼越来越有点力不从心了。
二0一二年,把六楼卖掉买了个一楼。一直住到现在。
三十一次搬家结束了。我常想:这辈子大概再不用搬家了吧。
说实话,再搬我也不怕,反倒还有少许期盼。因为我发现,这搬家是个好事,越搬光景越好。
现在,我们老两口、儿子、女儿都住在学苑小区寬敝明亮的楼房里,幸福满满,其乐融融。
从解放初期到改革开放的今天,七十二年间,“搬家”就像个影子,一直追随着我。
家越搬越寬敝,日子越过越兴旺!
我终于得到了感悟:
我搬家的脚步是踩着社会进步、祖国富強、人民幸福的鼓点前进的。
作者/杨丽芬,中师学历,1952年生,平鲁区人,终生从教,现已退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