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泪纷纷
苟平刚(甘肃)


匆匆忙忙的路上,我穿过了凛冽的寒风、走过了杏花微雨的早晨、徘徊在那条通往清明逼仄、窄小的羊肠山路上。承受着春风之轻,让世间的雨雪从心里纷纷扰扰,撒向这个深情的人世间,淡淡的忧伤和惆怅一并滑向清明的山山水水间,氤氲起千丝万缕的思念,湿了我的天空和桃杏,湿了我的眼眉和发丝,湿了我唇上的袅袅烟圈,也湿了我这长长的人生之旅……
说起清明,就有一种创作的冲动。不得不想起我的严父慈母,不得不把血浓于水的亲情揉进似水流年中,不得不把如烟往事里的悲欢堆砌成蹩脚的文字,慰藉我无处安放的灵魂。
曾记得,模糊不清的母亲因了一场变故英年早逝,留下了既当父亲又当娘的父亲和我们苦苦的熬着那段苦不堪言、恓恓惶惶的艰难岁月。
曾记得,数年之后的某一个冬天,出门玩耍的我在踏进家门的那一刻,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只见窑洞的土墙上挂了一面印着大大囍字的玻璃镜,父亲的同事我的叔叔阿姨们欢聚一堂、叽叽喳喳、猜拳行令好不热闹。一个奶奶模样的老人拘谨的手足无措,笑盈盈的看着我,懵懵懂懂的我随口叫了一声:“奶奶”,竟然惹的大家哄堂大笑……
曾记得,每每清明时节,神情庄重的父亲一边打着纸钱,一边嘱咐着什么?小小的我才知道了什么是清明冬至,怎么样去给早逝的妈妈上坟。

那个我曾称呼“奶奶”的人闯进了我们的生活,那个别人眼中的后妈、继母,我心中的陌生人却成了我的妈妈并视为己出,在流年岁月里以母亲的柔情、慈爱惯着我、捧着我、护着我,使我第一次感受到了母爱的温暖,也是平生第一次尝到了甘蔗的甜头。从父亲断断续续的述说中我知道了,那是瘦弱的母亲历尽艰辛采药换来的。黝黑的窑洞中,如豆的煤油灯下,母亲飞针引线,缝补着我的身上衣,纳着密密麻麻的千层底,缝补着泛黄的旧时光;无论电闪雷鸣还是雪夜漫漫,她都将我拥入温暖的怀里;不管是辗转几十里山路求学的我还是奔波在他乡的路上,母亲的牵挂穿越了时空隧道,遥遥的期盼着我的归来,这就是我的继母我的后妈我亲亲的母亲!从最初的胆怯到最后的依恋,她那双长满老茧的双手总是紧紧的牵着我的小手,走过旷野里风、穿过青纱帐、教我学做人,那一声声忽高忽低的呼唤声在儿时的天空中飘荡着飘荡着……
那个曾经伟岸高大的身躯,山一样的守护着我的老父亲,不经意间变得老态龙钟,胡须斑白。他老人家心思之缜密、父爱之深沉,沐浴其中的我们无时无刻不感念着他的恩情。多年以后每每想起仍是心如刀割。
父亲健在的日子里,每逢清明,便早早的张罗好了上坟所需的纸钱、香裱、贡品,也会在上坟的时候千叮咛万嘱咐,岁岁年年从未中断。

天有阴晴圆缺,人有旦夕祸福。父亲走了悄悄的走了,走在了秋叶飘零、山菊灿烂的秋日里,走完了他劳碌奔波、坎坷曲折的一生。刹那间山摇地动、泪雨滂沱,翩飞似蝶的满地纸灰在我乌黑发亮的发丝上飘荡着、回旋着不肯落下,呜呜咽咽凄凄惨惨戚戚的唢呐声倾诉着痛失我爱的悲伤……
那年,而立之年的我时时的围聚在老母亲的身边,尽可能的给她老人家多一些安慰,多一些陪伴,嘘寒问暖,端茶倒水侍奉左右,然而生性喜静的她越来越寡言少语了,唯有眼中的那一抹慈爱柔情万千,向来喜食清淡的她面对着美味佳肴竟然无动于衷,无奈的我们默默的陪伴着风烛残年的老母亲。
屋漏偏逢连夜雨,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还未走出丧父之痛的我们,三年之后我又一次失去了我们一生所爱的亲爱的的老母亲,无疑于雪上加霜、悲痛欲绝。纷纷扬扬的雪花淹没了灵前祭奠的人们,淹没了朵朵白花、淹没了长长的送葬的队伍、淹没了低沉哀怨凄凉的唢呐声、淹没了……
千呼万唤中母亲含笑九泉之下了,安详的睡着了,是啊!我亲亲的母亲这一生太累太累了,您安息吧!前行的路上好在还有父亲作伴,想来您是不会寂寞的,天堂里的您们,还会像从前一样长相厮守。

忽然,几声寒鸦击碎了我的如烟往事。目之所及,山崖上、老窑洞的土墙边、无数次躺着看云卷云舒的山坡上,纷纷扬扬的桃杏花开遍了山山水水,飘荡在淅淅沥沥的绵长细密的清明雨丝中。这花这雨这雪大如手掌小似雨蝶,不知是纷飞的清明雨淋湿了我的发丝、我的冰凉的脸颊、我的心房,还是我汹涌的泪水淋湿了这灰暗的苍穹,淋湿了此刻翩翩起舞的纸灰、袅袅的清香,也许这纷纷扰扰的珠泪就是我的爹娘无法抑止的纵痕的老泪,氤氲着苍茫中的座座孤坟和荒丘……
长跪不起的我,轻轻的轻轻的吟颂着:“一方矮矮的坟墓,我在外头,您在里头”……

苟平刚,甘肃宁县人,网名陇上林海,笔名山魂,出生于1976年7月。从上学时就酷爱文学,生活跌宕反复,依然坚持写作,近年在公众号平台和《九天文学》等期刊上发表了两百余篇诗歌散文作品。有一半作品被读者推荐上了红榜和精华榜,网红作者之一。现从事林业工作,第十届宁县政协委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