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怀 念 三 兄
文/党九生

三兄者,党海生也。四十三年前他辞别人世时,年仅二十七岁。那时我就应写一篇文章悼念他,可因各种原因一直未动笔。今适清明节,怀着愧疚的心情草文以悼念,算是对我内心缺憾之弥补,聊以慰藉。
三兄是一九八零年初夏的一天,在西安某建筑工地触电身亡的。那时的农村还很穷,普遍缺吃的。管理上是铁板一块,不得随意。三兄在县机械𠂆合同到期返村后,不甘心在家里受穷,又想出去闯一闯。一九八零年春节刚过,他便撇下结婚不久的妻子,和本村一个好友偷偷地去西安打工。当时,出门打工并非易事,既害怕生产队的队长知道,又担心到外边找不到活干。为了谋到打工的差使,他们同伴俩从家里出发后,在外边折腾了几十天,最后才在西安某建筑工地找到个苦差儿。谁料没多久,可怜的三兄不知因何触电出了横祸,搭上了性命,待家里知晓,一切都不可挽回了。触电之谜至今未解。

这件事虽然过去四十多年,但我始终忘却不得,因为它给全家人心里埋下了很深的伤痛。每当逢年过节和他的忌日,我便自然地想起了我可怜的三兄,他的活像随即浮现于我的眼前——
他,争强好胜。三兄最为显著的一个特点,就是无论在任何事情上都极爱面子,好胜心强。幼时上学,他醒事早,非常刻苦认真,善动脑筋,一直是班上的尖子生。在我家兄弟四人中,他算脑子最好使、最活泛的一个。小学毕业因故被迫停学后,他仍不放弃学习,嗜书如命,从中汲取营养和智慧,被村里人誉为“土秀才”。在农业社里劳动,他勤快踏实,样样事都走在前头,深受大家的喜爱与好评。在县机械厂做副业工的五年间,由于工作积极努力,年年被评为先进个人。在我的印象中,三兄争强好胜的背后孕育着担当与智慧,他的确有责任心、有能耐,无论做何事都能端得起放得下;他的确心灵手巧,学啥会啥,手脚麻利,是我心目中的一位能者。

他,性情刚烈。三兄是个急性子人,脾气暴躁,当年我形容他性如烈马。说他是急性子,是因为他无论何时何地都雷厉风行,说话象打机关枪,做事象快来斧,从不拖泥带水,真有点风风火火的味道。说他脾气暴躁,是因为他的性格和心理与一般人不同,遇上不顺心的事不善于冷处理,而是倾盆大雨般地发泄其不快情绪,不管对方能否接受。有这样一件事给我的印象颇深。一九七七年恢复高考那年,我参加数学考试因出现意外情况自认为将名落孙山,心情非常沮丧。可他知晓后,不仅没有安慰我,反而大发脾气,狠狠地数落了我一顿,使我感到无地自容。当后来得知我的考试总成绩名列全县前茅时,他又满脸堆笑,高兴万分,并再三解释让我理解他、原谅他。看着他灿烂的笑容,我没有吭声,只是回眸一笑,不与他计较。我理解他的心情,不埋怨他的火暴脾气,因为他是一个非常善意的人。

他,宽仁厚德。三兄从来不把自己的事放在心上,总是考虑自己的少,想着别人的多;对自已苛刻,对他人宽容。这就是三兄的德操。不说别的,就说他待我们这个家和待我自已吧。我父母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民,家里人口多,过去多年都是本村的困难户。六十年代末,为了增加家里的劳动,也为了保住我的上学,父母忍痛决定让三兄停学。三兄当时尽管不乐意,但在父母的劝说下还是答应了。后来我上初中、高中以至大荔师范,三兄都尽力帮我,使我完成了学业。可以说,我之所以有今天,也有三兄重重的一份功劳。三兄放弃自已的学业而顾及我的学业,这一厚德之举,我永刻在心,没齿不忘。

他,侃谈如流。三兄有两个爱好,即酷爱读书、擅讲故事。农村的条件差、书奇缺,想借阅一本很难。为了借一本书,三兄不知要费多大的周折。一旦借到一本好书,他便钻进书里去,通宵苦读。他常常是躺在土炕上,头枕着木墩,点着煤油灯,津津有味地阅读。他阅读的速度很快,有时一两个晚上能看一部长篇小说。就是凭着这种顽强不息的精神,在有限的岁月里,他阅读了近百部中外名著。这一点我是望尘莫及,非常钦佩。他的记忆力很强,凡读过的书总能凭着记忆将其在大脑中压缩整理成一个个的小故事。他不胆怯不害羞,经常主动地寻找机会给村子里的人、工地上的民工和机械厂的职工讲故事。他的思维也很敏捷,在讲故事中,常常随机穿插一些饶有趣味的东西加以渲染,使大家听得津津有味,如临其境,深受感染,喝彩声不断。虽然他已故去多年,但至今我们村听过他讲故事的人仍印象深刻,夸他有灵气、有才气、口才好、记性好,很难得,亲切地称他为村子里的“说书大王”。

此外,他的棋艺也相当不错,还会吹口琴和笛子,是一个地道的乐天派。
斯人在天,林鸟声声。三兄虽然故去多年,但他始终是我心中一块闪光的丰碑,给了我无穷无尽的力量,鞭策着我不断前行,为党为人民努力地工作,为社会奉献余热,活出青春和老年的丰采!

【作者简介】
党九生,陕西澄城人,1957年生,大专文化,先后从事教育、组织和民政工作,在中省市级刊物发表论文三十余篇。爱好文学,亦喜吹竹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