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第502期

诗经故里文化传媒总第4684期

         我曾记得在20年前，毛纺织厂来了个看大门的。姓甚名谁，我不大清楚，只听人们叫他焉老者。

       有一个工友告诉我，他从贵州省威宁县一个叫嘎丽坪子的勒沟的山村来的。焉老者瘦瘦高高的，头发霜白，胡子留得挺长。身穿一件白布衫，下穿一条大青裤子。那模样真有点像个武林高手，或者一个隐士。

        焉老者人虽老，但精力充沛；

        他表面很开朗，但世情仍古；

        他做事很细心，但却不怕苦；

        无论在啥时候，头脑都清醒。

        那时，毛纺织厂的大门是老式建筑，有点像庙宇似的。那是解放前一家大地主的祠堂。

        解放后，在这祠堂里组建了一个染织厂，以生产毛线为主。后来因人员的渐自增多，就扩建为毛纺织厂，以生产毛呢为主。那时，在大门前有几株古老、苍劲的柳树，点缀着大门。远远望去，就像几个门卫一样守护着大门。

        一到黄昏，几株柳树仿佛在诉说着那昔日的兴衰荣辱，沧桑岁月。焉老者的工作是看大门、搞收发。但他很勤快，门前房后打扫得干干净净，连同厂区的一些沟沟道道，他也会清扫干净。

        焉老者为毛纺织厂的另一个贡献是，在厂区的空地上栽活了许多花草、树木，绿化了厂区，增添了一些活力、生机。

        焉老者人老而有童心，心宽而有乐意；

        他能将万事都放得下，悠然自愉忘老而坦然；

        平常不语却喜欢阅读，似有心境纵观天地之幽玄；

        他自以孝纯而为人表，他有礼以敬众人而众人亦会敬之。

        厂领导看着焉老者非常卖力，工作踏实，破格给了他每月300元的工资。要知道，在那时300元的工资，相当于厂长、书记的工资。而在以前看大门的，只有100元。

       焉老者似乎很满足，更加勤快。一般要节日才清扫的区域，他平常都在清扫。由于平常我喜欢写点散文、小说、诗歌，跟他接触的自然多了。因为从各个编辑部来的信件都由他亲自送给我，而且非常负责。无论是挂号、汇款，还是一般的平信，焉老者都要送到收件人手中，绝不请人代收、转送。

        时间一长，厂里的工人们都喜欢他，还常坐在收发室跟他聊天。我有时故意当着他的面将信撕开，将样刊拿出来看。焉老者总会问上一句:“又发啥了”？我说:“是散文”。他说:“念给我听听”。念完之后，我趁机问他写的咋样？焉老者微微一笑说“:老汉不好评论”。

        有一次，我懒得回家，想在焉老者那儿蹭顿饭吃。我到收发室去，只见焉老者正在做饭。虽然笨脚笨手的，但做得有板有眼，绝不像农村有的老头那样潦草、马虎，不大讲卫生。

        我在一旁静静的看着，只见他洗白菜、蒜苗，比别有的家庭主妇还认真、干净。虽然在切的过程中显得有一些力不从心，但炒出来的白菜、炒肉却引起了我的食欲。

        我对焉老者说:“焉师，我想来你这里蹭顿饭吃，你不介意吧？焉老者呵呵一笑:“还怕请不来你呢，随便吃吧，别笑我老汉笨手笨脚的”。

        每到逢年过节，我总会看到有许多乡下人提着东西来看他。据说是他的儿女、三亲六戚，还有老朋友，就是不见他的老伴。

        我问他:“焉师，这段时间怎么不见你老伴来看你呢”？

        焉老者沉默了，一会儿才说:“老伴是有一个，但很多年没有在一起了。唉，她那种人啊……焉老者没有说下去了。

        我想:像他这样的老者，怎么会和老伴搞不在一起呢？我不再多问，也许他有什么难言之隐吧？

        我悄然的望着他，那双被岁月深深埋藏的眼睛，似乎有一丝的忧郁流过。而那脸上，布满了沧桑。

        那纵横的皱纹，一如深壑流淌着旧时光；

        那是岁月的河，漂浮着的是昔日的凄苦；

        那清瘦的身躯，虽有些弯曲但还很硬朗；

        那沧桑的脸庞，仿佛历经几个世纪风霜。

        在我看来，焉老者也许有一些不愉快的过去，但体质很好，我极少看到他打针吃药。听他对我说，他已有86岁了，怕厂里不要，故意隐瞒了十多岁。说来也是，他只像个60多岁的人。让我更惊奇的是，他竟然每顿还能吃半斤多生米的饭，我想他活上百岁不成问题。

        可有一天，焉老者却病了，被送进了医院。我到医院去看望他，问他是否将他老伴接来照料一下？焉老者摇摇头说:“算了，她不会来的，我能够自理，你去上班吧”。

        等焉老者出院后，长厂领导说:“他不是厂里的正式职工，不可能为他养老送终，该送他回家去了”。

        我听到这个消息后，心里一百个不愿意。可自己又不是厂领导，作不了这个主，将焉老者留下。当我把这个消息告诉他时，他显得很难过地说:“我在这个厂已工作好几年了，对它有感情啊”。

        那一天夜，收发室的灯一直亮着。有人说，他看见焉头者出出进进，一会儿看看这，一会看看那。也有的人说，他听到了隐隐约约的低沉的啜泣声。

        我想:可怜的焉老者啊，他一定不想回去。可又无奈，只能以这种方式向毛纺织厂告别。

        第二天，厂里用一辆面包车将焉老者以及他所有的东西，全部放在一辆面包车上，并派了两个人将他送走了，然而，只送到威宁中水镇，焉老者就不要送了，执意要自己走回去。

        记得临走前，他悄声对我说“:厂里给了我几百元钱，我不在乎钱的多少，就是不想离开毛纺织厂”。车开动了，他探出头来说:“你以后有机会，就到我们嘎丽坪子的勒沟玩，我一定会好好的款待你”。我说:“但愿能够去”。

        而在这时，我多么想厂长大慈悲，让焉老者留下来；我多么想他忽然变得年轻，继续为毛纺织厂干活；我多么想全厂的工人都来为他求情，可是，这些都不过是我的一厢情愿吧。

        几个月后，我收到焉老者的来信。我撕开信一看，竟是用毛笔字写的。字字苍劲有力，秀美而清新，透着一种自然之气韵和人生之苍凉。

        从他的来信看，可见他的文化不浅。每一句话都包含哲理，或是对人生、自然、历史、社会都有独到的见解。我想:他肯定读过私塾，或者对儒、道、释、墨家有过研究。

        说真的，我简直难以足摸透这个焉老者，到底是一个啥人物？他真是一个隐者吗？可为什么又会来打工呢？

        我很想去拜访他，可一直没有打听到那个怪怪的山村——嘎丽坪子的勒沟在何处？他在信仅说是在贵州省威宁县，并没有祥细的地址，说到哪乡哪村哪社。

        许多年过去了，我一直在想着那个神秘的焉老者，和那个怪怪的地名。为此，我曾经到达威宁县去询问过当地人，也去寻找过焉老者。然而，让我非常失望的是，许多威宁人都说他们没有听到过这么一个地方。

         但无论怎样，我都在想:焉老者不知是否与他的老妻和好了？或者他早已带着一种超然的境界，在那个叫嘎丽坪子的勒沟神秘的地方，与大自然融为一体。   

作家简介

              铁裕，云南人，笔名:一荒玄。      

系《散文阅读》专栏作家，《作家前线》、《世界作家》、《霖阅诗刊》、《仙泉文艺》等多家平台的特邀作家。 

        96年开始散文创作，先后在《柳江文学》、《华商时报》、《合肥日报》、《中央文献出版社》、《清远日报》、《工人日报》、《边疆文学》、《昭通作家》、《昭通文学》、《昭通日报》、《中国青年报》、《鹤壁文艺》、《文苑》、《乌蒙山》、《作家驿站》、《世界作家园林》、《网易》、《名家访谈》、《一点资讯》、《凤凰新闻》、《首都文学》、《作家》、《江西作家文坛》、《中国作家联盟》、《中国人民诗刊》、《湖南写作》等刊物、报纸，以及各文学平台发过四千多篇、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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